3.见她·未改

宋琇莹日夜兼程，她脑子格外清醒，冥冥之中她好像知道哪一条路是有可能找到他的路。

当她越过山头，骑着马走过小路，她从绿叶掩盖的缝隙看到一片空地。宋琇莹有些好奇，她下了马，悄悄走过去，翻开那绿丛。

片片木板林立，而有些歪斜相倚，有些平躺于地，有些仍保持直立。老旧的，无损的，有名的，空白的……宋琇莹无意识地咬住了牙，她蹲下去看了看这些木板，有一大半都是新立下的，上面没有落下太多风沙雨雪的痕迹。她一个一个看过去，看那些写有字迹的木板，有老人，有中年人，甚至有几岁的小孩……她不知道此刻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

这是一片墓地。

宋琇莹想她足够幸运，一路来没有遇到什么劫匪恶徒，当然这一路上也少有百姓。她以为他们大多迁移离开，不曾想还有这么多人死在了路上。

宋琇莹用袖子擦了擦她面前的墓，轻轻退了出去。

她上了马，看了看远处的山峦云烟，这样宏大的美景，在其中生活的人们为何不能安宁?

“走。”宋琇莹驾马向前，她的发丝在风中飞舞，一双黑眸一眨，盈起的光亮散落。

远山藏脚入白，高空行雁飞去，疑是名家填笔。

夏梦圭被驮着来到溪边，听到水流声她大喜过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对老牛唠叨：“老牛啊老牛，放我下来一会儿，你别跑哈。”

这一次挺顺利，老牛安分地停下脚步，低头吃草，夏梦圭赶紧爬下牛背，去溪边漱了漱口。她抬头看向溪流远处，看见一个人影，而且有些熟悉。

“咦!是你!那个跑掉的人!”夏梦圭眼尖认了出来，一时激动冲那人喊道。等喊完她暗道不好，僵硬地回头，牛跑了。

“别跑啊老牛，你还得带着我啊！”夏梦圭去追牛，跑了几步跟不上，又害怕周围陌生的环境，又退回来找那个算是认识的人。

那人还站在那里，盯着她看，夏梦圭知道自己没有端住，原本好好的稳重医生的形象破灭了，暴露了真实性格。她嘿嘿一笑，尴尬道：“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

“原来是大夫您，真是巧，在这里也遇上了……只是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出去。”左喻明回答了她，他现在有些发热，身体十分不适，他盯着夏梦圭越发觉得她古怪，他在想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究竟有什么目的。她救他，又这么凑巧撞上，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大夫吗？

夏梦圭不知道左喻明在想什么，她发愁怎么离开，只是看见左喻明不舒服，她去拿自己的药箱来，还好刚刚从牛身上下来的时候把行李也拿下来了。她一边找药一边说道：“你看你，不听我的，现在发热了吧。”

左喻明只是笑笑，这一次他接受了她的药。喝了药，坐着休息了会儿，左喻明打算把这位大夫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返回。

“我扶着你吧，看你走路都不稳了。”夏梦圭开口，要扶住左喻明的胳膊。

左喻明摆摆手拒绝，仍道了句多谢。

“没事啊，我力气大，扶起你没问题……”她话音未落，却感到左喻明眼神忽而警惕起来。

“左喻明。”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她的声音并不太平稳，似乎是喜出望外的，又似乎是劫后余生的。

左喻明初时听见这声音有些迷茫，他看向来人，从那陌生的面孔上忆起一些片段，他想起什么，先是惊讶，而后皱起眉来，他快走几步，离得更近了些去看她。

“左喻明。”宋琇莹拉着马上前，咬着牙又喊了一遍，这一遍带上些许笑意。她抹去额上的汗，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强装镇定道：“听说左将军您命染黄沙，怕不能来见最后一面，所以连忙赶来了。”

这时夏梦圭追上左喻明，听了这话去撇了眼他的脸色，暗想着：古人能这么说话的吗?就是在几千年以后的现代对于死也是多有避讳啊。

“你是……宋琇莹?”左喻明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来，他幼时在南乡的小玩伴，他当时并不叫她名字，只同她家里人一样喊她“阿莹”。时隔多年，她变了一副模样，那声“阿莹”便喊不出口了。他勉强记起当时大人们介绍的大名，试探地称呼她。

宋琇莹顿了顿，轻一点头。她的呼吸从刚刚的急促中慢慢恢复平静，她用力眨眼，压下了眼中溢出的湿润。

真的找到了，真的还活着。

“你怎么会来这里?”左喻明问，然后记起她刚刚的话：“你来找我的?”这实在太荒谬，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你身边没有带着人？你一个人来的?”

“带人来同道一句：‘呜呼哀哉，伏维尚飨’吗？”宋琇莹道，言下之意就是她孤身一人了。

左喻明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他只是觉得她怎么敢的?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过来。无比荒唐，梦怕都不能这么梦，她来找他做什么？真是怕他死了没人收尸吗？可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