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康七年,乱琼碎玉,残雪刮在树上,风一拂过如一个个奠字被人挥洒,看得路过人浑身一凛。
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冬天。
女主篡政,自立新权,众儒相互劝慰,新帝年长待到退位之时自会还权,可谁知就在不久前,她力排众议立下了一道引天下之人口舌的圣旨。
一言蔽之,女子可参加科举。
“可笑,可笑至极!”一书生打扮的人搓着手,两只耳朵通红,饶是这样也不忘与身边人痛骂着,“男耕女织,千年来传下的道理,她这般荒诞举止,逆乾坤、颠阴阳,是要遭报应的咧!”
李长意笑了笑:“你若到时候考不过女子,才是丢人。”
这是她穿越来的第三个月。
在这个李长意从未听闻的朝代中,有着顽固依旧的三纲五常,这一点在她家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似他们是恩爱和睦的一家人,实际上全家的钱都被用来供养她的兄长楮平之念书,若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和妹妹甚至也可以沦为楮平之读书所用银两的来源。
好在这个世界有一位出色的女子,市井传闻使她的形象暴戾不堪,但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李长意便知道,她们是一样的。
这是她带妹妹逃脱苦海的唯一机会。
“二妹,怎么和哥哥说话呢?”楮平之皱了眉,这几个月他这个二妹妹越来越不听话,和之前乖巧可爱的样子全然不同!
“咱家虽然清贫,但好在爹娘开明,自幼供养我读书,我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
开明二字在李长意耳中无比刺耳,她懒得与楮平之争辩什么,楮平之几分能耐她也看得出来,到时估计会给这对开明的家长一个大惊喜。
二人很快便走回了家门口——一座破旧的茅草屋。
屋外带个小院子,院子中种着些野菜,但再风雪的掩埋下早已不见踪影,整个屋子都光秃秃的。
李长意快两步推门进去,屋内正在收拾打扫的小姑娘见她来了,两只眼睛笑得如月牙一般。
她七八岁的模样,但手脚十分利索,说着话手上的活也不见停:“二姐。”
李长意心一软,眼前的人是她的小妹,不过她没有名字,事实上李长意也没有名字,她的名字是她穿越前所用的。
在这个开明的家中,女娃儿是不需要名字的,总归嫁人后也要随人家的姓,某夫人某娘亲,名字便更不重要了。
“他俩呢?”李长意四处环顾了一圈,没发现楮平之他爹娘的身影。
楮小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一早便去县里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这份轻软并非是足以炫耀的资本,而是楮家家贫的象征,在李长意接受到的记忆中,她与小妹吃的都是残羹剩饭,她们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小一圈也正因如此。
“肯定没好事。”李长意对着手哈了两口气。
“爹娘?你们去哪了?”楮平之的声音透着门传来,下一秒,楮父和楮母的身影便随着楮平之一起越过门出现在李长意的视线之中。
楮父胡乱骂了一句天寒,楮母拉了拉他,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李长意。
李长意也看着他们,楮父的爷爷是替人种地的,他爸也是,他也是,这收成全看主家的心情,好在他们家世代替人干事落了个好印象,日子倒能过得去。不过人心不古,随着楮父这几年手脚越发迟缓,楮家过得也更为拮据。
这么一听,楮父似乎是受封建压迫的寒微弱民,不过天底下事情都是两面的,有比他富的,自然有比他穷的。
他有个童养媳,就是楮母。
说到楮母倒也是个可怜人,但李长意很难同情她,因为她是“楮母”,她会将她的魔爪继续伸向她与小妹。
比如现在。
楮母满脸喜色地拉住了李长意的手:“二娘,大喜事!”
李长意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楮母有些埋怨地看了眼她,转瞬又恢复了笑意:“县里头的赵老爷要纳妾,我和你爹托人去赵老爷面前打了一晃,赵老爷对你很有兴趣哩。”
楮父也在一旁道:“那赵老爷风光得很!房子那么大,光是一个碗都值咱一个屋子,我和你娘可是托了好多人才求来的,你可别不知好歹!”
楮平之疑惑道:“赵老爷年近花甲,二妹才刚刚及笄,这差得未免太多了吧。”
楮母悄悄把他拉到了一旁,伸出手边比划边道:“赵老爷给这个数,你童试肯定没问题,到时候进京没有盘缠怎么办?我和你爹得早为你打算。”
楮平之琢磨了一下,再开口时已变了口风:“二妹,你与赵老爷一处肯定过得比现在好,不如你就听爹娘的。再说了这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言也容不得你反对。”
李长意本就起得早,被这一堆人轮番催眠后更困了,她努力睁开眼睛笑道:“我若不从呢。”
楮父的鬓角已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