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孩童

邓念安道回头，心平气和问她：“主事是在责问刺史的过失？”

成泛知自己这话将建州刺史也指责了进去，她在心底为无辜牵涉进来的人道个歉，回道：“某不曾这样说过，要是你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辙就是。”

邓念安便转头，不再说话。

但她知道从朝廷往下拨的钱财粮食在下放到每一层时都会被盘剥，至于蚕食多少，全凭他们的良心。

说起来每州每年都有不低的赋税征收，时不时又会向皇帝哭穷请求拨款，现下又非战时，万万不该有这种民户不安的状况才是。

似知道成泛的这个疑惑，前面的邓念安道：“主事要是有这个能耐，也可以去查一查这钱财流通。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

据他所知，建州已经算是上下盘剥较轻的州了，换做有些州，虽然面上一片升平稳象，私底下有好多熬不过去的村户早已携家带口迁移别州了。

不过这话，他不会对这个从京城来的主事说了。

成泛近来听了许多人劝她别多管闲事的说辞了。

她想，目前后悔或许已经太晚，她在接下天子剑时，便站在了一众州府官僚的对立方向。

但她也不后悔。

她心中模模糊糊有一个想法，她要借皇帝对她这短时期的信任，来攫取更多利于她的东西，不管是实封还是官阶。

她想要再进一步。

接触过权柄之后，她确实也没法说服自己甘心去做内宅妇，穿梭于各类消耗她心神的闲聊宴席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探讨水粉胭脂、郎君妾室。

至于进到哪一步，她没想好，也没想太远。

她冷眼看着前面刺史府众人的身影，不如，就从建州开始。

待厘清这里的各项事宜，查明那治水银钱的去向后——

她要建州，成为她的掌中物。

*

半山坡有村民看到成泛一行人跋涉而来，先是疑虑，待看到县衙中的人与其招呼，知道是另一批援救之人，便激动道：“大家别担心，又有人来了！”

邓念安带来的人往上喊道：“各位乡亲，我们是刺史府上的差役，现在与县衙的人一同配合，会将大家逐个带离此处！”

村民便往他们看来，议论迭起。

成泛抬头打量，看这情形，难怪撤离要花点工夫。

因着露脸出来的，大多看起来都是女子或老弱，青壮面孔寥寥无几。

不知那些男丁是否被征兵了。

成泛刚才数了停泊的小船，约莫有十余只，按每艘船坐十五人，同时出发，大概几个来回就能运送完。

不知为何没有一起出动。

她问道：“现下我们人手多了，要一次将船坐满运过去吗？”虽然别扭于邓念安无处不在的信服度，成泛也不得不先询问他。

他简明扼要回复：“可。”

“方才县衙来的人不多，又要让他们上高地又要有人掌着船，实在快不起来。”

成泛点头，深觉自己的问话不高明。

她摒弃掉多余的心思，直接道：“那就让娴熟船事的人留下，余者直接上去扶着他们下来吧。”

成泛不会划船，便决定上去搭把手。

他们刚上去几步，便见着有些女子往后躲，又听到上面低声窃语，就停了下来。

成泛先是纳闷，随即恍然，提着嗓子朝着他们喊道：“都这种时候了，请众位务必以各自性命为重。切莫为着名节之类的虚话误了时机！”

此时雨小了些，正是下来的好时候，若雨再大一点，下坡的难度会更大。

有年长的村民便转头对她们说了几句，随后让成泛他们继续上来，“方才已和她们摆明了利弊，各位官爷请上。”

那路不算好走，他们便一个个上去，挨个将人背下来，先是老弱儿童，再是女子。有实在不愿被背的女子，便倚靠着刺史府中人的臂力，两人再一同慢慢下来。

轮到成泛时，她有傻眼，那些女子和她差不多重量，让她搀抱，说不定两人一起摔下坡。

她在剩下的人里看了一圈，视线锁在角落里的几人身上。

角落最外面的是二十余岁模样的女子，身后跟着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一溜地站着，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被她轻轻的拍着。

成泛走过去，半弯着腰，看向那约五六岁的女孩儿，问道：“要是我背你下去，你会不会害怕？”

那做母亲的有些吃惊，看着和她自己差不多的身板，想要回绝：“我们可以自己下去的，就不麻烦官爷背着小禾了。”

那女孩儿却扑闪着眼，看了看她母亲，又看向成泛，脆生生道：“不怕！”

成泛便蹲下，张开双臂，那叫小禾的女孩儿便环着她的脖颈，贴在她的背上。

成泛稳了稳身体，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