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谢承唇角笑意散开,全然看不出左手被缰绳磨得不成样子。
他沿着陆一留下标记走来,远远便看着少女一身鹅黄夏衫,纤腰极细。这套衣衫是他为她挑的,那时是哪般心情现在已无出处。
只是看着她人俏生生站在灯火之下来回踱步,那些被冲散的暴怒、见到她遗落又被踩踏帷帽的暗恨被全然安抚。
“阿眠是在等我吗?”谢承将钟馗面具拉下,让她视线仅余下眼前一小片,“我来晚了。”
因为知道有谢承在身边,谢眠从不担心会有人对她不利。
可是在看到谢承的那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揪住衣摆,脸上热气蒸腾。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三哥来得正好,半点都不晚。”
“降了个小畜生,耽搁了些时间。”谢承目光上移,瞥到她发髻上有一朵很不起眼浅粉海棠,同她今日单螺髻相称极了。
今日七夕,按照习俗,在得到少女帕子后,倾慕少女的郎君,会在她发髻上簪一朵花。
她思慕谁?又是谁倾慕她?
谢承随手拂落那花,不动声色踩在花上将它碾碎,“想来阿眠在此,同人相谈甚欢。”
这面具做工粗糙,又不透气,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闷得慌。
谢眠干脆摘下面具,“三哥说得哪里话,我眼巴巴等你许久,你反而……”
她想撒娇糊弄过去,低头一瞥却见谢承左手虚握,掌心盛了一滩血,正从指缝中往下滴。
谢眠立刻捧起他左手,又抓起他右手看看,“怎么偏就伤了左手?哥哥你骗我,你那伤分明没好!”
的确没好。
户部事忙,他总忘了换药,又逢她拿谢衍气他,便存心在掌心留这一道伤。坐在那疯马背上,缰绳磨在掌心,刚好是他拿簪子划伤那处,轻易便让它裂开。
谢承收回手,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一心扑在九弟身上,原来还会在意我伤有没有好。”
谢眠瞪了他一眼,眼里盈满泪珠,长睫一颤,泪珠滚滚而下,反而委屈极了:“明明是三哥故意在我面前自伤,哪里还在意我会不会难过。”
瞧她娇蛮任性,瞧她不讲道理。
可谢承如何瞧都心生欢喜,他从她手中接过面具,将它戴在脸上,鼻尖沁满她身上淡淡香气,如同脂粉堆中出挑的那枝荷。
“只是看着有些可怖,我斩了马首,这都是那小畜生的血。”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过去,死活不肯让她看掌心血肉模糊的样子。
明明当着她的面划伤手心的是他,如今百般遮掩的也是他,所有狠心与利落在她面前都成了一滩水。
“今日七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谢承右手拉住她,这回她没再挣扎甩开,他岔开话题,“阿眠,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谢眠抽了抽鼻子,摇头,“今日已经玩够了,我们回去吧。”
“也罢。”谢承指尖敛去她脸上泪痕,又去握她左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手背,“反正,来日方长。”
她的夫婿,如何求得神仙保佑?
——
谢眠并没有替谢承上药。
她心中反而松了口气,长乐宫中的伤药,但凡能找到的,通通被她送去了谢衍那儿,若是翻不出来,又要惹了三哥的眼。
他们一道坐在后院,谢眠听着吩咐为他擦掉掌心嵌入缰绳毛边,用清水擦拭手掌边沿的血迹,再用绢帛慢慢裹上。
谢承注视着她发顶,目光像是能溺出水来。
他忽而朗声吩咐兰姑姑去长宁宫取酒,今日要同公主小酌一杯。
“长乐宫也有酒的。”谢眠不解,让宫女们上来果酒,“天色这么深,兰姑姑年纪又大了,三哥何必折腾她跑一趟。”
谢承轻笑,“长乐宫的酒留着你平日解腻,今日我准备了西蜀美酒。”
他不喜欢兰姑姑的目光,像是防狼一样防着他,若非阿眠自幼便由她照看,定然早早将她撵出宫去。
“今日还不算晚,我让陆一送她一同过去。”
他坚持,谢眠便不再违逆,她点头允了兰姑姑去取酒,见谢承轻笑,又听他道:“你不是想知道九弟一事?母后不允宫人谈论,我只能同你一人说。”
祭出谢衍作饵,谢眠果然屏退后院伺候的宫人。
星野低垂,蝉鸣声声。
谢承歪在搬来后院的躺椅之上,漆黑双眸中沾了点笑意,他拿起一只酒杯,为谢眠斟酒,“九弟一事,不过是有人想同孟筠结为夫妻,那人或许不是九弟。”
“阿眠,你的教养嬷嬷们大概没同你说过,你可知结为夫妻是何意?”
这等话,不该由作哥哥的同妹妹说。
可谢承眉目疏朗,仿佛在问她,是否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是何意,谢眠心中惴惴,脸色涨红,“三哥,我明白的。”
“明白?”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