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古寺梵音不绝,钟声悠远。
药师殿中,香烛燃尽,红色烛芯眼见灭了,又趁着风起,不甘心地闪了闪。
谢眠立于殿中,站在三尊金佛下,她心中忍不住紧张,若是在佛前说谎,会不会一出殿就遭雷劈?
转念一想,已然同谢衍说过那么多谎话,也不少这一则。
她定了定神,望着谢衍漆黑眼眸,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施主,你怎地跑的如此之快,叫小僧都追不上了,这儿是药师殿,斋堂还在前头呢。”引路的小僧大口喘着气奔进殿来。
在看到佛像时,他立刻双掌合拢向佛像拜了三拜,“弟子一时心急,还请佛祖勿怪。”
在他身后,谢眠带着的侍卫也一同赶来,反倒是兰姑姑落在最后,一看到谢眠便眼眶一红:
“公主怎得如此不爱惜身子,您身子还没大好,太医说了不能疾跑。”
“若是着了凉,老奴如何同娘娘交代。”
谢眠轻叹了口气,“兰姑姑,我没事,只是见到九弟有些不敢认。”
兰姑姑实在忧心谢眠,一进大殿便直奔谢眠跟前,待见她毫发无损,听她这么一说,才看到几案前的少年。
她眉头一皱,下意识拉着谢眠往后退了一步,又福身同谢衍行礼,“奴婢见过九殿下。”
谢衍漆黑的瞳孔紧缩,用力握笔,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笔杆捏断。
原来这不是梦。
谢衍低下头,看见原先抄了半本的佛经已经毁了,将洇染墨迹书册放到一边,又从手边拿了一本空白书册,从头抄起。
“佛前抄经不得喧哗,诸位请回。”
“便是抄经,也得用膳。”谢眠跪坐在他对面,“主持说今日有素斋,九弟不如同我一道,我还不知这儿哪道斋菜最妙呢。”
回应她的,是笔尖落在书册上发出的沙沙声。
小僧有些为难地站了出来,“女施主,贵客交代了,这位施主抄经祈福只能用水,不能用膳的。”
谢眠:???
殿中昏暗,此时她才发现,谢衍比前几日还要没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像是毫无生气的白瓷。
谢衍从佛经中抬起头,嗤笑了一声,“阿姐,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
莲花座六角亭修在后山,飞檐处蹲坐吻兽,间隔而立,亭中六面挂着竹帘,仅北面竹帘掀起一角,可见亭中一石桌,数个石凳。
主持做了个请的手势,“谢施主,此处距离主殿与房舍都有不少路程,您先进去喝口茶。”
谢承皮笑肉不笑,“主持有话直说,某还等着陪舍妹用膳。”
“谢施主,佛曰不可说。”主持打了个哑谜,向前进了一步,“您乃本朝三殿下,十步外俱是您的死士,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进了亭子,一切皆有分晓。”主持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笑意,“或许还同那位祈福的贵人有关。”
事关谢眠,谢承只略作思索,便抬脚往前迈去,主持跟在他身后,为他守在了亭外。
“草民见过三殿下。”亭中,一身着粗布蓝裳的青年躬身行礼,“王骞求见殿下不得,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见谅。”
谢承从未听过此人名号,顿住脚步,“你见我,有何事?”
“王骞是来为三殿下献策的。”王骞上前一步,为谢承斟了杯凉茶,“今日暑热,三殿下不妨坐下细聊。”
生母是皇后,陆家为外祖,谢承从小到大都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他不论想招揽怎样的人才,陆家都能送到他面前。
因此,谢承并不想同王骞多言,转身便要掀开帘子。
王骞朗声道,“三殿下留步,草民有法子为三殿下除了心头大患,让您抱得美人归。”
“殿下难道不想永远将公主留在身边,缠……”
咚。
谢承一拳捶在王骞脸上,将这文弱青年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他讥讽道:“你有几条命,敢诋毁公主?”
“是草民妄测,请殿下给草民赎罪的机会,听草民一言。”王骞跪在谢承面前,“世人皆知您是中宫嫡子,是最有希望荣登大宝之人。”
“但圣上一日不立储,其他几位殿下一样有可乘之机。如今您就任户部,四殿下去了礼部,明年正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到时候贵妃所出的四殿下便有门生无数。”
谢承脚步一顿,这件事陆家门客已和他提过,可老四无错,谁又能将他从礼部调走?
“争储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王骞偷偷观察谢承脸色,见他陷入思考,放下心来继续说。
“草民听闻贵妃有意与孟将军嫡女议亲,倒是四殿下有门生,有兵权,纵使您是嫡子又能如何?”
谢承神色一敛,“这事,你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