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数日后，鬼杀队入队试炼的场所，藤袭山。

稀疏人群的角落里，藤丸立香单手按住腰间刀柄，仔细观察着同期的[考生]。

参加试炼的新人当然不能与前几天交手过的柱相比，面对决出生死的试炼多数面色苍白神情紧绷。立香一个一个打量过去，只有场地另一端身披三色龟甲纹羽织的少年正坦然地和身边黑发少年说话，两个人带着款式相近的面具，应该是一同参加试炼的伙伴。

在如此焦灼的气氛里，这份镇静如有实质般向外扩张，连带他紧张的同伴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立香不由得多看了这对组合两眼，留着肉色中长发的少年忽然回首，视线穿过人群，准确捕捉到了窥探感的源头。

他有一双纯净的银色眼睛。

对这份敏锐的天性感到惊讶，藤丸立香向他轻轻点头，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明显愣了愣，同样一点头示意，又转回去和同伴继续说话。立香用指尖敲击刀柄，心想入队试炼这就应该确定了两个名额。

没有给参加试炼的预备役剑士们更多的时间紧张，广场尽头的鸟居下，异常美貌的白发女性提着灯笼从紫藤树后转了出来。

听完产屋敷天音宣讲的试炼规则，场上所有人便涌入了猎人与猎物角色随时可能转换的山中猎场。立香特意放慢脚步，隔着人流向天音致意。白桦树妖精般的女性报以一笑，笑容旋即淹没在了紫色的云雾之中。

踏进没有紫藤花覆盖的试炼区域后，藤丸立香停了下来。

食人鬼畏惧阳光，畏惧‘日轮’，想要在藤袭山上活过七天，正确的策略是尽量停留在日光照射的范围内，太阳每天自东升起，此时从者的听力能够捕捉到大量正在朝山顶或东面移动的脚步声。

但她来参加试炼的目的与这些人并不相同。

上山之前立香已经探查过这片区域的灵脉，魔力暂时不会缺少。她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走去，神情悠闲，动作轻快，仿佛并不是置身黑暗猎场，放松得简直像在赏景游山。

很显然，对于饥肠辘辘的恶鬼来说，这实在是个进食的好机会。

脑后和两侧陡然响起风声，凝成实质的腥臭覆压而下。眼看猎物落进必死无疑的陷阱，联手发起袭击的鬼甚至还没将鲜美血肉吞入腹中，望向彼此的视线就为争食的欲望凶恶起来，互相发出野兽般咬牙切齿的低吼。

然后，陷阱刹那一空，三只鬼头对头撞成了一团。

他们发起攻击时各自全力以赴，这一撞颈椎发出不妙声响，一个扑到树根上，两个栽向地面。而原本三人围在当中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闪现在视野死角，宽大和服袖口里伸出一截布满疤痕的手臂，藤丸立香抓住从树干上滑下来的恶鬼的头发，用力砸向地面。

即使不使用强化魔术，从者的筋力依然颇为可观。手掌清楚感觉到颅骨变形、下陷、碎成几块的全过程，脑浆温热地溅上小臂，断裂的牙齿散落一地，下颌划出道湿漉漉的深色痕迹。

即使这样，鬼也没有死去，反而本能地拼命挣扎起来。立香松手起身，踏着风轻飘飘退开三步，让过另外两只再度暴起的食人鬼，朦胧月光之下，非人面孔宛若妖魔——不，他们本来就是‘鬼’。

手臂上粘稠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流淌，掌心有细小的皮肉发丝碎屑黏附，黑发金瞳的[少年]停住将手笼回袖中的动作，摸出藏在怀中的无鞘短刀。

“来吧。”[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寂静林间沉落，沉进满地枯黄杂草。微风掠过繁密枝叶，无数窸窸窣窣的杂音里，那声音依旧平静而清晰，[他]说：“你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让我来看看吧？”

完成整套过于粗暴的非正规解剖流程后，立香挥刀砍掉这几个全程不停制造噪音的脑袋，感到一阵神清气爽。血振，纳刀，金铁相击的声音里满地血肉狼籍刹那间化成飞灰，她抬头望去，熹微晨光自地平线之下漫溢而出，在连绵云层上铺开大片辉煌的金色。

天亮了。

残留在衣物表面的酸臭飘上来，和着记忆勾起一阵反胃。藤丸立香抬手捂住嘴，按下喉咙口迟来的恶心感，她深深呼吸，草木的洁净气息流过肺部，卷走缓慢增长的自我厌恶。

海量知识在意识深处流转，对整个实验过程进行详细的分解剖析。有关‘鬼’这种生物的情报从血淋淋的影像中被解析出来，而后归纳整理。某种隐约的灵感诞生出来，又迅速地消逝。快速积累的信息中，仿佛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像水一样从指间溜走了。半天的时间里她都在尝试捉回这一缕线索，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夕阳余晖从另一个方向撒向山中林地，惊醒几乎变成雕像的那道身影。藤丸立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发呆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三只鬼，作为样本来说，这个数目太少了。

她侧耳倾听片刻，拨开灌木长草，朝森林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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