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底下的地面像是活了似的，猛然凹陷下去。

妇人“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谢瑟荣坐在横杆上欣赏她跌倒的姿态，面上竟露出一点儿甜丝丝的笑意，她开心的时后会微微昂起下巴，而那双圆滚滚的杏眸因为眼尾微勾，自旁人来看会像极了一只骄奢高傲的小猫，孤离，不食烟火。

脑内飞速转着，谢瑟荣结合方才那妇人的话，还有今日街上热闹的情况，还有她现在所处的高楼。

她知道这是哪里，大约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里是步星楼。

亦可称为：临沂城之眼，是覆盖着整座天都的七星守城阵法中心。

———亦是她十岁后，悲剧的开始。

当年昊武帝谢定延在龙驭宾天前那晚，他老人家就把体内那颗摇光石给转到她身上，连带着镇都之眼都交给她；十岁、又还未正式修行过的幼童哪能承受如山海般的力量涌进体内？她当下便发起了高烧，而谢定延在交接完成后，便辞世了。

当时是几个相公们瞧着殿内不大对劲，闯入后才发现爷孙俩双双倒在地上。

后来遂传出，是谢瑟荣夺了昊武帝的气运，我朝英明神武的帝王才会辞世。

———这就是她便被送出临沂城，好几年都不能回京的原因。

谢瑟荣脑子现在炸成一团锅，正是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轻巧的脚步声传入她耳边，一阶一阶走上楼顶，抬头入目便是一个年纪颇轻的青年提着黑漆螺钿食盒而来。

愣了一下，谢瑟荣奇怪地看着他，说：“你谁啊？”

青年穿着一袭半旧不新的窄袖团领襴衫，戴襥头，装扮与国朝寻常的仕子无二。他身材稍显薄弱，身量也不高，若看背影可能会认为是个着男装的小娘子，眉目尚未脱去青涩之态，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儒雅的意态。

他第一眼瞧见谢瑟荣时，眼睛便一亮，像是极为兴奋，又必须强迫不自己冷静下来，但一双眼楮不住地往她脸上打量，抿嘴笑说：“郡主安好，某是世子的同窗，某姓顾名子衿，郡主若是愿意，喊我——”

“啊，你。”谢瑟荣冷眼瞟了下他，想到了从前的记忆，“害得我阿兄背上断袖之癖的那个么？”

顾子衿：“……”这要他怎么说？

谢瑟荣脸色略微泛白，她环着胸，俯视着顾子衿，平静开口：“此处有禁制，你是怎么上来的？”

顾子衿无辜地眨眨眼，正要开口时却被一道夹带着火气、又有点无奈的男声打断。

“行了行了小宝，你好歹对阿兄的朋友也客气点儿，还是子衿兄说，近日佳节将至，你一人待在这里不免孤单，主动说要来寻你玩、认识你一下的。”

来人身穿暗紫底子绣折枝兰花暗纹的春衫团领袍，头上插了支素色玉兰花头的玉簪，面冠如玉，笑意莹莹，腰悬了块麒麟玉佩，懒洋洋地走了上来。

这分明已是一副富贵闲散亲王的模样，不是谢朔樾又是谁？

阿兄，是阿兄。

谢瑟荣猛然站了起来，一头扑向他怀里。

少女冷汗出了一身，见到了谢朔樾直接哭了出来，哭得一口气卡在胸口，呼吸急促根本来不急喘气，哭得太凶，呛得她被泪水呼吸一窒，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谢朔樾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止不住地摸谢瑟荣的脑袋瓜。

与顾子衿对视半刻，谢朔樾说：“让你见笑，我妹妹自小被我爷娘娇宠，娇气得不行。”

“不。”顾子衿用犹如慈母的眼神看着他们兄妹，“郡主赤子之心，甚是可爱。”

谢瑟荣喉间呜咽，摸着谢朔樾的脸，摸着摸着，又轻轻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迎着她兄长懵逼的眼神，她开口：“我、我确认下我不是在做梦，阿兄，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你确认便确认，但为何是打我的脸？

谢朔樾满面沧桑，说：“怎么了小宝？方才打瞌睡做噩梦了？”

“嗯。”谢瑟荣整理下情绪，哑声问，“阿兄我问你，今天是几月几日？”

“辛卯年正月初九呀。”谢朔樾怪道，“还有几日便是上元节了，你不是挺期待的么？”

辛卯年，她刚过了十五岁的生辰，正是恰恰刚从岐州回来之时。

重生，亦或是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