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脐带
这天晚上,舒青晗回到家,梦到了她。
舒鸿天,她的姐姐。她最爱最爱的人——
“滋——滋——”
夏日,蝉鸣阵阵。舒青晗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远处山上逐渐落下的太阳。
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地板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令人心潮澎湃的声响。
舒青晗动了动耳朵,眼睛一亮,宛如身处见到红布的公牛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直直朝着门口扑去。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她笑着尖叫起来:“姐姐!”
舒鸿天扎着细细的马尾巴,身穿黑色西装和百褶裙,同样笑着冲她张开怀抱:“般般!”
两个女孩子抱在了一起,柔软的身体相互靠近,酝出温暖的气息。
走在舒鸿天后面帮她提着书包的管家从门口探了个头,笑眯眯的把书包放到了房门处的柜子上。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舒鸿天拉着舒青晗坐到了地毯上,热热的手紧贴着她的手心,“本来放学之后还想去你们班找你一起回来,结果听说你下了自习课就不见了,我猜你就是回家。”
“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舒青晗捏了捏姐姐的手,和她一起躺到了地上,“我害怕,所以就早回来了。姐姐,晚上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舒鸿天皱了皱眉头,露出些心疼的神色。她动了一下胳膊,把舒青晗的头搂在怀里拍了拍,“不怕,以后要是下雨的话你尽管讲。我发誓,我不会在雨天丢下你一个人。”
舒青晗抱住她的腰,闷闷嗯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扬起弧度。她说:“好呀。”
舒鸿天忽然压低声音:“般般,等我们上了大学,就跑,好不好?离开这个家,离开爸爸妈妈,你再也不用害怕打雷。”
舒青晗永远无条件相信她。她用力的点头,冲她伸出手,“拉钩。”
舒鸿天笑了,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的,轻轻摇晃着,许下儿时最重要的誓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窗外陡然阴沉下来,雷声轰隆隆,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但舒青晗不会再害怕。
画面一转。
“般般生病了!她在发烧!妈妈!请您让她回房间休息。”舒鸿天急急的恳求着,“妈妈!求你了!让我带她上楼休息!”
雷声源源不断的顺着门缝流进来,炸响在她耳边。舒青晗跪在地上,牙齿格格的打着颤,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良久,她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不……这不行……”
舒鸿天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往日的姐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像是要在唤醒什么:“妈妈!你看看般般!你看看般般啊!”
又是一段令人绝望的沉默。舒青晗闭着眼睛,只能听到身边人的啜泣。她轻轻的伸出酸痛的胳膊,摸索拉住了姐姐的手。
舒鸿天跪到舒青晗旁边用力的拉扯着她,像是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不要哭。舒青晗在心里想,姐姐。
面前的妈妈依旧在沉默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妈妈永远都是温柔小意、逆来顺受的模样,站在爸爸身后,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们。无论爸爸怎么责罚她们,她都永远是沉默的,像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幽魂,无法离去。
又或者是不想离去?但舒青晗不愿意这样揣测十月怀胎辛苦生下自己的妈妈。她是妈妈,她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
比起在自己的生命里没什么存在感,一出现就总是在打骂身边人的爸爸,舒青晗还是更愿意亲近妈妈。
母女之间就好像有一种天然的联系,她的永远爱她。真正连接着两个人的脐带虽然被剪断,但血缘里的并没有。
这时,耳朵里的雷声突然放大了数倍,像是有什么人破门而入。
“你在干什么!”
奶奶的声音响起时,舒青晗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妈妈脸上的神色很复杂:有心疼,有无奈,但更多的好像是漠然。
“走。”奶奶说,“莽莽,带妹妹走。”
姐姐抹了一把眼泪,冲过来将她拥进怀里,半搂半抱般带上了楼。
舒青晗哆嗦着身体,眼前昏花一片,却仍是要回头望向被挡在人群后面的妈妈。她声音发着细细的抖:“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呢?”
身边的姐姐动作一顿,然后,用力的牵住了她的手。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孩子,那你为什么会在我生病时视若无睹,只一心一意的履行着你的丈夫给你下达的指令。
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明明我们才是母女。
舒青晗的声音很小,妈妈没有听见,只静静地望着这边。
她垂下眼睛,眼角滑落的泪水滴进地毯。
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