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女和混吃男
“踏实”两个字的时候,他条件反射般地向江雅言伸出了左手,“我押在你那儿的小流沙瓶,还我。”
“哦,好。”江雅言才把快递面单放在放在吉祥物“阿悠悠”宽大的手掌上,“等我写完就给你。”
“不。”梅家豪说的斩钉截铁,“现在,马上。”
江雅言被他毅然果决的模样和口气一震,才回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来: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两人一起拉着“奖品”来到快递点之后,就把纸质面单交了上去。
工作人员很迅速地在电脑里录入了寄送信息,然后就把面单打印了出来,分别贴在柚子的麻袋上和装长乐烧米酒的纸箱上,这些都完了以后,她又把四张回执条给了他俩,说物流信息扫码可查。
江雅言像是减轻了负担似的舒了一口气。
“收货地址都是吟埔县多宝村的话,我不是填一张面单就可以了吗?你那份我是可以不用填的吧?”
她后知后觉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没办法呀!谁叫你对我言听计从呢?”梅家豪耸耸肩,转而问她,“你是说,你要把20斤柚子和10斤米酒寄去吟埔县吗?”
“吟埔县,多宝村。”
江雅言清晰地把具体的村落名字强调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去那里。”
梅家豪做出决定。
“咦?”江雅言一怔,随后装出了无知的模样,“我不懂客家话也不知客家路,你来当我的向导好不?”
“好啊!”梅家豪应的爽快。
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江雅言惊掉了下巴,他是这么说的:
“我没工作,是个如假包换的无业游民。我一无所长,以貌混吃,特技是方向感强!”
“啊——”江雅言小声琢磨着,“小混混不长你这么帅啊,而且你身上又没有刺青,你不染发不抽烟、也不戴那些乱七八糟的金属配饰,看着不像是烂仔痞子啊!”
“无业游民也是分层次的好吗?”梅家豪一本正经地卖弄起来,“我是顶流,你刚才说的混混、烂仔、痞子,顶多算三流。”
*
却说吟埔县的多宝村这边,此时此刻,村干部和村民们正聚在简陋的礼堂里,心不在焉地聆听上级领导讲话。
那个领导的年龄,看着像是50岁上下,就跟背稿子似的朗朗道:
“唯有脚踩在泥土上,心中才有力量!”
“我们作为公务员,生逢盛世又恰逢变局,报效祖国、深入基层正当时。为了多宝村的繁荣发展,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在多宝村的实践和实现,我们时刻不忘努力和奋斗!”
村长刘自强忍着没打哈欠,那些鼓舞斗志和振奋人心的话谁不会说?关键是说完之后怎么落到实处啊!
支教的语文老师陈丹霞在驻村医生吴海燕的耳边小声说:
“新来的村官是个女的,又不是他!但我怎么感觉:他代替那个女村官,把该说的话都提前说了?”
吴海燕谨慎地回应说:
“谁知道呢?反正上级领导只是来多宝村视察,视察结束后他也就回去了。但是那个女村官不同,她要在多宝村锻炼多久,可是说不准的。”
如果把镜头拉到礼堂之外,多宝村给人的整体感觉是这样子的:
该有的荒芜,它全都有了:光秃秃的山头,连颗稍微像样一点的参天大树都没有,更不用指望贫瘠的山头里挖出什么山珍了;
该有的破败,它赫赫在目:像是砖瓦不全的已经废弃前粮仓,早就成了一个满是杂草和雨水痕迹的无语存在,像是无人居住的老屋,更是被孤寂和莫名的尘封所笼罩,成了连小动物都不敢去的试胆之地;
该有的贫困,它从不示弱:像是“重点扶贫村”、“重点跟进村”、“重点攻坚村”之类的抬头,每次领导们的工作汇报会议,只要提到“多宝村”三个字,就一定少不了。
要是你们问:多宝村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可以称道之处吗?
答案是:
物质没有也就罢了,连人才也没有。
即便是通过“翅膀计划”招募来的支教老师和通过“天使计划”引进的驻村医生,她们也不过是在其位做其事而已,跟“献计脱贫”不沾边呐!
半个月之前,一个叫做保罗·古德曼的德国人来到了这里。
他操作无人机,对着多宝村拍摄了两天之后,就用蹩脚的中国话对村长和村支书说:
“我一在这个村子里落脚,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涌现出了许多焦虑感。我本身并不是一个为了采风而有意深入边缘之地的人,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尽管如此,一想到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你们,我就深深感到遗憾。你们就没想过做出改变吗?”
被老外这么一说,村长刘自强抓了抓头发,随后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