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僧
苏求之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山顶,翻过山顶是一面峭壁,峭壁上停着几千具悬棺,苏求之低头观察了片刻,从崖上跳下,轻轻停在一具棺木上,扣了扣。
棺木里面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水平波淡绕回塘,鹤殉人沉万古伤。应是离魂双不得,至今沙上少鸳鸯。猜猜我是谁?”
这一次苏求之学乖了,仔细思索了一番,方道:“诗多大师?”
苏求之脚下一动,棺木缓缓划开一尺的宽度,露出一柄折扇,在这十二月的寒风里,扇子“刷”一下打开,好不快意地摇了摇,扇子收起后,露出了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满意颔首:“正是区区不才。小丫头,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苏求之道:“想在宝地求一隅,建一座衣冠冢。”
释少大师皱眉道:“老衲这儿都是冤魂枉鬼,不收活人。”
苏求之道:“人活一世几无定数,唯一定的,不过一死。我提前为自己立冢,有何不可。”
释少大师道:“不是不可以,你想立冢玩,多的是地方,老衲方才说过了,我这儿只收冤魂。”
释少大师从棺木中站起来,攀折着峭壁上的木藤,掠上山顶。苏求之追上山顶,提高声音冷冷道:“释少大师,难道我就不怨吗?”
释少大师,难道我就不怨吗~~~
山崖间幽幽回荡着苏求之的回声,原声清冷,回声空渺,在凄寒的山顶雪夜里,听者不由自己地心生忧怖与恻然。
释少大师逃离的脚步倏然停下,他跺了跺脚,道:“我去问问其他人。”他在地上捡了一把雪,放在掌心戳了戳,雪化作水,水又妖娆蜿蜒着立起来,仿佛跳动的火焰。释少大师从袖子里取出十一张符纸,放在水焰上,符纸被水焰吞没,“燃烧”殆尽。
释少大师伸手抓了把干草随意捣鼓了几下做成了个蒲团丢给苏求之:“坐下等着吧。”
苏求之看着地上的皑皑白雪:“我还是站着吧。”
释少大师道:“怎么,到现在还不习惯雪?”
苏求之垂眸道:“太冷了。”
释少大师深深望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取雪化水,烧了一张符纸,苏求之面前腾的冒出一棵地涌金莲,张着大花朵,像一张凳子。释少大师道:“坐小花儿身上吧。”
地涌金莲似乎听得懂释少大师的话,欢快摇了摇,仿佛在邀请苏求之坐下。
苏求之也不推辞,上前一步坐下,坐下后便觉有些微宁静慈悲的暖意从花瓣上传来,温暖四肢百骸和冰冷的心灵。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山腰上传来朗朗诗声:“恶死而好生,古今之常情。人心可生事,天下自无兵。草木尚咸若,山川岂不宁。胡为无击壤,饮酒乐升平。”
说话的人尚未到达,一道清越的啸声响起,紧接着一人高吟着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身影追着前人而上。那前面的人被激起斗志,亦加快了脚步,两人你追我赶,并排着赶到了山顶。
苏求之行了一礼道:“释穷大师、释空大师。”
释穷大师、释空大师还了一礼,异口同声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嘴笨的女施主,善哉善哉。”
这时山腰又传来一道声音:“山上多生不死药,服之羽化为天仙。”声音未落一白衣僧人已经站在苏求之面前,笑眯眯问道,“敢问天仙,不死药的滋味如何?”
苏求之道:“释俗大师觉得如何?”
释俗大师道:“苦不甚在。”
山顶又多了一个僧人,边走边接着释俗大师诗句的最后一字吟道:“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一人一诗,陆陆续续在山顶上凑齐了十一个大和尚。释少大师问道:“小师弟怎还未至。”
山顶忽然兰香悠悠,一道如兰般清冷高洁的声音缓缓吟诵道:“与客登山去,山阴路未乾。就暄分石坐,随处带书看。宿雨添溪阔,春风入袖寒。却因樵客引,寻得一丛兰”山路上走上来一个清瘦清隽的老和尚,双手捧着一丛兰花,他将兰花递给苏求之,笑眯眯道:“小求之,多月不见,你越发雅致了。新年就要到了,老衲送你一盆兰花。”
苏求之接过兰花道:“多谢释兰大师。”
释兰立刻垮下脸道:“贫僧不叫释兰,贫僧文采一流,贫僧的诗怎么可能烂,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释空大师道:“这丫头大约是前世黄连吃多了,这辈子吐不出一个甜字。”
释穷大师点头道:“可不是,大半夜的、快过年的,跑上来尽跟我们说些晦气话,真不是个好丫头。”
释凡大师:“老衲替小师弟心疼这丛兰花。”
释少大师道:“好了,师弟们,听老衲说,这丫头想在咱们这儿立一个衣冠冢。”
释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