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情
平安镇西面有一大湖,单名一个宁字,此刻朝阳初起,天边已红霞满盈,湖面上却是枯荷横斜,水冷烟微,唯有萧条,不见暖意。倒是湖岸上光秃秃的一排桃树,已经挂上了一串一串的小红灯笼,昭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苏求之倚着栏杆,望着朝阳慢慢升起,脸是冷冰冰的,眼睛里却透着欢喜,许是感受到她对阳光发自内心的喜爱,朝阳洒下暖晖在她脸上,给她苍白的脸色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求之。”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不羁依旧,温柔依旧,带着清晨初醒的淡淡沙哑。
苏求之没有转身,收回远眺的目光,垂下眼睛淡淡道:“方才兰弦找我,只带了一个消息,让我七日后开始,莫要吃鱼。我不懂他话中的玄机,但我知道兰弦并非诳语之人,我想,虽然你我已无关系,但这个消息,我还是应当告诉你。我找你只是为了告诉这个消息,现在你听到了,便可走了。”
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能让音感敏锐的苏求之喜欢上的男人,声音自然是好听的,只是如今的笑声里添了一抹苦涩:“求之,你我当真已无话可说了吗?”
苏求之没有回话。
邵卓卿走上前,与她并肩:“若是以往,你我清晨相见,你一定会带上亲自为我做的早点。”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苏求之,对外人也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他却总是笑得比海棠花还娇,望着他的那一双眼睛,晶晶亮的,像太阳从海面初升时碎在海面上的片片金光。
苏求之冷冷道:“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你何必一次次提起。”
邵卓卿将一袋热腾腾的点心放在栏杆上,柔声道:“我知你不会再帮我带早点,是以,我帮你带了。”
苏求之垂着眼睛望着湖面,湖面上有一滴水珠落下,点开一朵涟漪。她眨了下眼睛,幽幽问道:“邵卓卿,你当真还喜欢我,很喜欢我吗?”
“自然,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那好,”苏求之侧身望他,伸手指了指湖面,“邵卓卿,我们一块儿跳下去。只要你陪我跳下去,前尘种种我都可释怀,不论多么难以接受,便是鲜血淋漓,我亦能将你过去那些事情从记忆中挖去,让我们从头来过,来世做人也好,做畜生也罢,我都一心一意和你过。”
邵卓卿的脸上有些怔惊,他与苏求之对视着,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好呀,邵卓卿你就陪她跳下去吧;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邵卓卿你疯了吗?但没有哪一个声音反驳过:提出这个荒谬建议的女人,眼前这个女人,是认真的。
他们就那么对视着。像亘古便站立在湖边的两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邵卓卿的目光中出现了退缩,一行清泪从苏求之脸上流下,她向邵卓卿笑了笑,快速转身。
不能让她走。
邵卓卿心里的一个声音撕心裂肺般呐喊,另一个声音尚未说话,他已抓住了苏求之的手。
扑腾。
冰冷的水花打在他脸上。
他闭上了眼睛,紧紧抓着那只纤细的手。
在冰冷的水里,他感受到那纤细的人儿贴上了他的胸怀,一只手紧紧回握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腰。
他睁开眼睛,看着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毫不反抗、温顺贴伏在他怀里的女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女人缓缓抬头,眼睛里满是对他的爱意,一如五年之前。
那一刻他觉得此生这样结束就好了。
可下一刻求生的欲望掌控了他的身体,他勾住苏求之,冲出水面。
湖边,邵卓卿与苏求之并排仰躺着,身体是湿漉漉的,心,或许更冷。
“抱歉。”邵卓卿艰难开口。
苏求之没有回应,她起身站起来,决然离去。
“徙儿,这是两百两银子,你拿去还给你的恩公。”医馆里,徐神医将银票偷偷塞入徐木头手里。
徐木头拿着银票,有点迟疑。
徐神医道:“徙儿,人家救了你,咱们不去谢恩已是不知礼数,怎能让人破费呢?”
徐木头拿着银票用力点点头,走出医馆。
“小于,”徐神医招来一个药童,“你跟着小少爷,看他往哪里去了。”
将银票小心收好,徐木头从医馆出来,往苏家走去。在一个小巷子里,他的后背一阵剧痛,一股猛烈的冲力将他推到在地。当一只做工精致的鞋踩在徐木头俊美到令人嫉妒的脸上时,虽然看不见来人,徐木头却已经知道这个人必然是他大哥徐泾远了。因为,若是旁人欺负他,往往是相中了他的容貌,即便打他,也不会往他脸上招呼,便是他的姐姐徐婉婷,即便时常用针扎他,也舍不得在他脸上划开一道口子。自小到大,除了自伤,他脸上的伤要么来自大娘,要么来自大哥。
徐泾远恶狠狠道:“贱种,爹是不是又给你钱了?”
“大哥,这钱爹爹不是给我的,是给……”徐木头艰难开口,徐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