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若不是耳垂上戴着银花耳钿，高朗都要开口叫大哥了。半盏茶工头她才睁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墨绿色瓷瓶，又把高朗手臂上缠绕着布一层一层打开。天气热，伤口都发了脓，肿涨着，那伤口甚是唬人，另一只手臂如出一辙。

江三娘子掀开被子，把脚踝上的布也揭开，要比双臂更严重，隐隐露出了白骨。高朗忍不住，痛苦的呻呤着。

江三娘子看了高朗一眼“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年纪轻轻逞什么能，大晚上去大漠里打狼，那些野兽嘴里肮得很。算你命大，只是发了几天热，虽然···小命算是保住了。”

高朗眼里含着泪，江三娘子只以为是伤口的疼痛，却不知高朗是因为江三娘子的话，自从阿娘去了以后，这世间虽有万万千千的人，但他们伤佛都不与他相干。他们只去嘲笑他，没有人会因为他的伤口去关心责骂他。

江三娘子大喊王生，王生应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来，扶着高朗吃了药，药很苦，高朗的脸色扭曲着。

待高朗吃了药，江三娘子起身径直往屋外走，高朗到底是没忍住，叫了江三娘子“江三娘子，请问，我的腿，我的腿它……”

王生想要开口劝，高朗却只坚定的看着江三娘子。江三娘子没回头，只是背对高朗道“能走，只是会有些，有些瘸。”她说完便走了出去。

高朗怔在当场，王生只在一边劝慰“你可别听江三娘子的，她像向来把话说的重，从古都是，大夫说重话，卖瓜的说自己的瓜甜。只有这样在他里好了，才显得他的医术始。真的，我小时很地爱爬树，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她还说了我会瘸的，可是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

高朗笑笑“王生，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王生点点头“好好，高朗你好好休息，晚饭我给你送来。”高朗笑着点点头。王生出了门，脚步慢慢走远了。

高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用双手死死抓着枕头，用力的撕扯着，他恨他自己，自不量力想要证明自己，其实就算他真得猎到了漠狼皮，又会怎么样呢。他就会高兴得接受吗？不，他不会的，他不会因此高看他一眼的。

高朗抓起枕头，狠狠的咬在嘴里，想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全部发泄到枕头上。不甚咬破了嘴角，鲜血在整个口腔里散开，血腥咸涩。枕头的一角被撕破，洒出了枕头里得柏树籽，黑黝黝的种子酒落在地面上，显得又脏又乱。

高朗呆呆疑视着那些种子，那些已经死亡干瘪了的种子。是没有萌芽希望的种子，就像他一样，再也不能堂堂正正站在漠北畅想着不可及的未来，再也不能成为一个威武正直的傅家人了。他一直都未曾是傅家人，又向必·····

他瘫在床上，他想要回中都，在阿娘的墓前盖间木屋，种菜养鸡，从此后他要做一些他爱的事情，陪在阿娘身边直至永远。

高朗苦笑着喃喃自语“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我要证明什么，真是可笑啊。”

他慢幔从榻上移到地上，一颗一颗一捧一捧把柏树种子重又装回枕头里，用一根绳子把破洞扎住放在榻上。重又躺在榻上，耳间全是窗外呼啸着的北风，大道上驼队走动时驼铃的声音，混乱着走调的官话，一句一句的飘进高朗的耳里，而高朗睁着双眼，盯着床上的昏黄的帐子，那帐子的花纹，一条条，一道道想是他记忆里去往中都交错纵横的路。

军营他回不去了，军营不会要一个瘸子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瘸子可以成为一位将军，远远的离开傅家，他从此只是高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