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周龄的病房在安心医院的四楼,这一层看着和普通病房没什么两样,窗明几净,走廊干净整洁,只在楼道入口处加了一道铁栅栏。岳棠和无念顺着门牌号一直往里走,最后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419号房。
病房被布置得很温馨,被褥和床头的桌布都换成了漂亮的小碎花风格,由于临近圣诞,门上还挂了一个小小的槲寄生花环。周玲并不在房间里,无念冲着屋里的圣诞装饰冷笑:“倒是有闲心。”
岳棠找了只小板凳坐下笑嘻嘻道:“过洋节是流行趋势嘛,你理解一下。”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岳棠赶紧从凳子上弹起来,只见一个鬓角有些发白的男人搀扶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走回了房间。男人的面容看着倒是还算年轻,只是满脸疲惫憔悴,眼角堆满了和年龄不符的纹路;女人的一头长发被梳成一只柔顺的麻花辫垂在肩侧,面上带着一丝浅笑,看不出有丝毫不妥。
男人看见岳无二人露出一点吃惊,女人倒是一脸和顺,或者说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儿。等到女人在病床上安顿好,男人才终于开口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岳棠赶紧问好:“您好,您是赵先生吧?我们想问周龄小姐一些事情,不知道她……”
她有些犹豫,种种可疑迹象表明李烟黎的死肯定和周龄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可人家毕竟是精神病人,万一病因和她想问的问题有关,那岂不是立时三刻就要在医院挨打了?
赵壹兆却露出一丝歉疚的表情:“……啊,您二位是警察同志吗?”他转过头去,“龄龄,你又报警了吗?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话虽然是责备,不过赵壹兆的语气很温柔,倒像是老父亲在教育女儿。岳棠正要开口纠正,无念却忽然往前一步:“我们是耀兴区分局的,是这位周女士打的电话吗?”
岳棠:……戏台还没搭好你怎么就戏瘾大发!我看你不应该分管阴间你应该分管广电总局!
无念横了她一眼,岳棠立刻从善如流:“您不用担心,我们就是接到电话了解一下情况,没事的。”
赵壹兆脸上的歉疚更深了,他回头帮周龄掖好被子,接着把二人引到离病床稍远的窗边小几坐下,叹气道:“昨天我给她念故事,讲到了大学时候的一些事儿,她就又发作了,估计是趁我睡着偷拿了我的手机。她已经这样好几年了,老觉着有坏人,一发作就报警,您二位多担待。
同心传声在岳棠脑子里响起来:“趁着没露馅,有话赶紧问。”
“周女士是之前受到过什么创伤吗?为什么一受刺激就会报警?”
赵壹兆摇摇头,起身给拿了两个纸杯给他们倒茶。“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创伤……说起来其实挺莫名其妙的。”他重新坐下,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两口,“我们有个大学时候的朋友,算是龄龄最好的朋友了,我俩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伴娘。前几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跟人跑了,扔下自己的老公孩子不要,一个人跑到深圳去了。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帮着找了好久,还去了一趟深圳,最后也没能劝她回来。”
岳棠心里一动,拿出照片来指着左边的李烟黎,“您说的是她吗?”
赵壹兆明显吃了一惊,手里的保温杯泼洒了几滴水出来,“是的,这照片……”
“这是我们调查的另一个案件。”无念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请继续说。”
赵壹兆却不淡定了:“龄龄是不是跟你们说,李烟黎死了,是她老公杀的?”他有点激动地站起来转过身去,“龄龄!你怎么又跟警察通知胡说八道!邢教授他……”
“李烟黎确实死了,”无念冷冷道,“据我们的调查,她很有可能好几年就死于非命,所以请不要废话,把刚才的情况继续讲完。”
岳棠:……你这警察演得还挺带劲。
李烟黎的死讯对于赵壹兆显然是个巨大的打击,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怔怔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的周龄,忽然流下泪来。“龄龄……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岳棠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和稀泥:“赵先生,您别激动,咱们坐下慢慢说。”
赵壹兆跌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平静。他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但很快想起来这里是病房,忙不迭地又把烟盒塞回了口袋。
“从深圳临走的前一天,龄龄去了趟深圳湾,那里算是个景点,很多人在那放风筝。我那天有个电话会,就没跟着去。结果她挺大一个人了,不知道怎么的走丢了,凌晨才被警察送回酒店。一回来就失魂落魄的,又发烧又说胡话,说她在深圳湾看到李烟黎了,又说她已经死了。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去了趟李烟黎租的房子,她还是没给我开门,只在房间里面哭,让我们放过她。所以我就以为……以为龄龄是在外地走丢吓着了,就没再当回事儿。”
岳棠有点吃惊:“也就是说你们到深圳,其实从头到尾并没有见到李烟黎本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