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5 章

335

葡萄走后石榴便快快扶着姑娘进暖阁、靠坐在火盆旁，努力替姑娘绞干头发，然后仔细束发更衣。

苏寒露心事重重，任由石榴替她做主。

石榴贴心地服侍姑娘穿了件玄鹤羽的大氅，前后收拾了门户庭窗，撑起伞与姑娘一同走出房门，离开这院。

双桐居大门外的世界如琉璃净瓦，玉碎乾坤，干净又寂寞。

苏寒露把双手拢在袖中的手炉上，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天地，不言不语。

演了那么多戏，今天不是她这两年最难的，却是最烦的。

石榴与那看门的婆子封了两份红包，又悄悄叮嘱了些“辛密”，解释了这样那样，好不叫人多心。

这些人情世故都是从前苏寒露一点一点教的。

以后怕是也用不着这些本事了。

石榴与那婆子说话毕，匆匆过来重新打起了伞。

苏寒露走下台阶，她二人一前一后走下台阶。

院门台阶没有雪，但走下两步之后，便再无扫地，需得要踩雪方能前行。

此时雪地里有两排整齐不一的脚印，一路向前，往福禧堂，一路往后，去后花园。

两排过痕都有江意行的脚印，清晰而明显地在眼前。

另外已经被雪埋了一小半的痕迹，是她去西花园“祭奠亡父母”时与石榴葡萄她们留下的。

苏寒露踩在江意行的脚印里往前走。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小桥附近。

小桥下的流水水路崎岖，尚没有结冰，雪飘进溪水里融化不见。

桥上木栈只剩下被雪掩了一层的旧脚印。

苏寒露看了眼那边，继续心无旁骛低头沿着江意行的路往前走。

兴许是这一路什么人也没有，也兴许是天寒地冷，冻住一切崩坏冰封所有江山玉楼，她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敞敞：

留不住，不如不留住。

想到这里时，苏寒露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偶尔抬头去看走到了哪里，却看见了从假山那个角走出来了一道银灰色高大身影。

她停住脚步，收敛无端多思多虑的心绪，面无表情与他微微屈膝，行了礼。

江意行没想到她会来，心中计算这里的几处人行痕迹与乱泥污雪，判断还原当时可能发生的情景，忽然一抬头，便这么猝不及防看见她踏着银霜铺玉缓缓朝他走来。

大雪下得密细，稍微远一些，便仿若层纱迷了眼，飘絮设帐，一切假，一切真。

他看见了她站在自己的脚印里。

往后继续看，那一片脚印里，都有她略小一层的印子在内。

苏寒露行礼后，继续往前走了三五步，缓缓停了在他面前。

她侧了半身，背假山，只去看不远的湖畔，等他因事吩咐问询，……湖畔柳无叶，湖心无雪，湖面凝雪入水不见雾，湖畔却雪猛能倾盖三千山。

江意行顺着她也往那边看了一回。

他猜到她心里的纠结与挣扎，来她非得要来，但看她却不愿多看。

只看湖也好。

假山多污泥，不如湖景。

他收回视线，然后心想，等雪晴了，这里该栽絮柳，或者水畔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