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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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江意行去朝霞院给大嫂请安,提前去了一刻钟,说了一些寒露与江晓雨之间的问题。
他斟酌着说道,“大嫂平时教导江锦学规矩时,不如也把苏寒露带上。这孩子小小年纪即经历家破人亡,千里奔波,受了许多罪才到了京城。
平时看着这孩子心性成熟,进退言辞得体,实际上还是满脑子的孩子气。大嫂有空了将她也教导一番,把她那浑身是刺儿的性子扭过来,日后好给她寻个合适的婆家。”
汪婉有些迟疑,她想起儿子的话。
锋哥儿特意私下同她提及寒露的孝期,若早早替她寻说亲事,若是亲生骨肉那是心疼,可到底她不姓江,他们是好心为她,传到外头,怕会传成国公府容不得一个孤女,人家孝期未过就着急把人嫁出去。
尤其出了江晓雨的事之后,寒露的亲事更不能马虎。
她犹豫着把这些话讲了出来,怕江意行听了不高兴,细心解释道,“……三妹妹闹了那样一出后,福禧堂那边寻了我,想让二妹妹跟着我一起学管家做事。如此一来,我这里到底分不出手调教寒露。
路哥儿,我知道你是好心,不如等明年,府里两个丫头都出阁了,我再把寒露叫到我跟前学着,那是不迟不早,刚刚好。”
江意行皱眉,“二妹要来朝霞院?大嫂答应了?”
汪婉无奈点头,“是,二妹到底从前母亲养过,到我这里来并没什么不好的。”
江意行半天没有说话。
他对江晓云的心情十分复杂。
江晓云是庶出,一出生便抱在他母亲身边养着,后来府里出了许多事,他母亲褥症走了,福禧堂那个堂而皇之地进了府,便把当时已经三岁的二妹抱走。
汪婉见他神色不虞,知他们这几个兄弟心里的疙瘩,不提江晓云,只是说寒露,“说起来她尚未及笈,年纪还小,并不忙于这一时。之前明珠来府里的时候我就想着,等那两个出阁后,让寒露与明珠一起来我这里,不说学规矩,只是见一见人情世故,对她们也是十分有用的。”
江意行回了神,不再纠结这件事,点头道,“都听大嫂的安排。”
大不了他管教江锋和江钟的时候,多分一些精力,也把苏寒露看顾着一些,至少不要让她那一点就着的性子在大事上出错。
两人说着话,陆陆续续其他人来了,江意行也就提前告辞。
他回了自己院子,犹豫许久,最后站在书房的那副苏学士的字前,想着她那什么三千两现银的话,摇摇头,让香橼把这幅字取下来,收好了,送去给苏寒露。
香橼难掩诧异,“这可是六爷心爱之物!”
江意行摆摆手不欲多说,“去罢。”
他不可能把江晓雨的汝窑茶具或者崔明珠的丝帛、江锦的翡翠白菜拿来送她,更不能把东市的米铺给她,——除了这墨宝,真没别的法子。
香橼沉默地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她旁敲侧击奈李,想问问六爷的起居,然奈李不爱说话,六爷的私事更是半字不漏,问不出丝毫。
她出去叫来莲雾,两人洗了手后小心翼翼从墙上取下那副字,精心守在专门存放贵重书画的木匣子中,亲自抱着拿去了双桐居。
然而苏寒露得了这一副墨宝,转头就使唤胡杨将它倒手卖到了外边。
卖了三千两银子。
她悄悄用这三千两银子在国公府后街租了个两间的院子,用偷龙转凤的法子在牙行买了几个白刺从西北带来的孩子,将他们安置在那院子里。
这些孩子能不能成器,有没有拔尖的,不能总是养在城郊庄子里闭门造车,得拉出来用一用才知道好歹。
至于苏学士的真迹,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样贱卖是暴殄天物,迟早也还会回到她手心。
但是江意行一定会怒极。
前朝苏学士的字画传世不多,往往有价无市,就是把价格抬到一万两,都有人抢着要买,她降价大处理一般的贱卖,买到这幅字的人狂喜不已,恨不得四处宣扬自己的好运。
买字的是个外地来京跑官的,也是进士出身,对字画多少有些见识,高调地将自己买来的这幅字送去给了吏部的上官。
不到两日,一字千金之事便传入道江意行耳中。
他正在与康王写信,忽然听见这事,手没控制好,写得好好的信纸上落了豆大一个黑点。
江意行皱眉盯着这信,墨迹太大,信已经毁了。
站在下方的江万悄悄瞥了一眼六爷,继续把打听来的那副字的去向说了,“吏部张大人得了那副字,也没有私藏,昨晚去拜访梁中书府,说是与梁中书品赏了一夜。”
吏部张文辉已经在其位蹉跎了十年,再不上进,就该在这位子上告老了。
虽然如此,江意行还是忍着满心的不悦搁下笔,将那信揉成一团丢给江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