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一的晚自习从周日到周四，每天四节，除周日完全是住宿生上自习外，其余四天前两节老师给全体同学讲课，后两节住宿生留校上自习。因此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的前两分钟总是最热闹，那是走读生可以回家的时间。

吴恙溜进一班的时候，走廊里已经逐渐回归了平静，但杨树还在。他一手拿着MP3，一手拿着歌词本，戴着耳机半坐在课桌上，正深情款款地唱着歌。杨树陶醉在自己歌声打造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调子已经跑了个山路十八弯，更没有发现他的损友正准备吓他一跳。不止杨树，他前桌的陆檀和沈爱也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干着什么，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吴恙坏笑着拍了拍杨树的肩膀，压低了嗓音学着黄主任的腔调说道：“走读生不回家干嘛呢？”

杨树一惊，从桌子上跳下来，地面震了三震，桌子晃了三晃，崭新的书本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拍醒了一地灰尘。

他转身看清来人，先呼了口大气，扶着胸口说：“我还以为老黄来了。吴恙，你吓死人不偿命啊？”杨树还没摘掉耳机，说话的声音极大。

吴恙嘿嘿一笑，恶作剧结束，他没再搭理杨树，而是坐到杨树旁边的空座上，戳了戳前座的沈爱，他说：“他这么鬼哭狼嚎，你们都不削他，不怕晚上做噩梦？”

沈爱先是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对杨树说：“杨树，你一个走读生，放学不回家，在教室里鬼哭狼嚎就算了，怎么还招惹乱七八糟的人来串班？”接着她又转向陆檀，“陆檀你专心预习，别给杨大个捡书，罪魁祸首都不管。”

“啧啧啧，”吴恙摇摇头，“都高中生了，损我的话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太没长进了。”

杨树刚捡起来放在桌子上的书，被沈爱当做武器，朝吴恙丢了过去。她拿书的时候吴恙就预判了深爱的下一步动作，身体一侧，敏捷地躲开了。书砸到了后黑板，然后掉回了地上。黑板上的粉笔灰肉眼可见地脱离出来，像是烟雾一样。

杨树很无奈地说：“两位大人，你们俩打仗别从我这里拿武器行不行，我的书是无辜的，不尊重我，好歹尊重一下知识吧。吴恙你有屁快放，没事该干嘛干嘛去，影响我唱歌。”

“放屁多难听。”吴恙说。“你可以说放ρgh，这样听起来比较文明。再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杨树做了然状：“我就说嘛！整一堆有的没的，一看就不是奔着我来的，今晚上我睡你们宿舍，没什么话非得现在说，还指不定谁招惹的呢。说吧，看上我们班哪个姑娘了？”

吴恙：“陆檀。”

杨樹眼睛一瞪：“我去……”

陆檀帮杨樹捡书的时候，手上粘了灰。她懒得起身去洗手，于是拧开水杯把水倒在纸巾上，凑合擦一擦，顺便喝一口润润嗓子。这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吴恙用自己的名字回答了杨树的问题。这个衔接实在过于突然。陆檀被还没咽下去的那口水呛住，咳的满脸通红，咳的大脑仿佛都停止了运转。

沈爱震惊之余赶紧拍了拍陆檀的背。

“不……不是，”吴恙赶忙解释，“我是想让陆檀帮我个忙。诶？你这是在预习物理呢？”

“干你屁事。“沈爱说。

“说来也巧，”吴恙得意起来，“我是我们班物理课代表，咱们两个班同一个物理老师吧，话说董事儿这个小伙儿还真是不一样，别的老师第一天都是相互认识，他倒好，自我介绍加上选课代表一共用了五分钟，其余四十分钟全用来上课了，甚至还占用了五分钟下课时间，啧啧啧，诶？你们班物理课代表谁啊？

“那还真巧，”杨树指着陆檀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檀的中考物理成绩，吴恙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他还挺好奇陆檀是怎么当选的。陆檀同学毛遂自荐？她看着不像是那种会给自己揽事的人。其他同学推选？推也不会推到物理刚刚及格的陆檀身上。短短几秒钟的思考，吴恙得出了一个答案——老师钦点的。

事实上，当选这个课代表，陆檀本人也是十分意外的。

物理老师名叫董仕，在海拔上稍逊杨树，但差得不多，留着板正的寸头，有一张圆脸，圆脸上还有一双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既高大魁梧，又憨厚可爱。不苟言笑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故作成熟的大男孩。

和二班的流程差不多，董仕非常简单地介绍自己之后，就开始选课代表。

“班长是谁？”董仕问。

陈月白站了起来：“董老师，是我。我叫陈月白。”

“陈月白同学，你好，你们班选物理课代表了吗？”

“还没。”

“好，你坐下吧。咱们选一下课代表，有没有哪位同学想当物理课代表？”

同学们以沉默回应了他。

董仕见没人应他，便拿起了夹在课本里的成绩单，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抬头问：“班长，你能当物理课代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