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吴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有些老旧的白色屋顶。顶子上有个圆形的灯，灯罩已经旧得发黄。余光把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也收进视线里，他抬起左边手臂，头皮针被两块易用胶布固定在上面，他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呦，醒啦？”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她从外间的诊室走进观察室，来到吴恙的床边，一边查看输液的速度，一边说：“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嗯，医务室，我意识清醒。”吴恙说，嗓子像是还不适应说话，有些嘶哑，神情上也带着刚醒来的恍惚。

“行，还知道开玩笑呢。”女医生说，“没事，别担心，就是有点低血糖，还记得自己怎么来的吗？”

吴恙思索片刻，用右手盖住自己苍白的脸，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不久前，或者说就在刚刚。他突然觉得有些眩晕，周围的一切以他为圆心开始旋转，眼前的景象又白又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越来越没有层次。教官清脆嘹亮的声音变得空洞遥远起来，周身的空气明明是热的，可是却有股冷气从身体里往外钻，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流往下流，他仿佛听见了哨声，然后眼前一片漆黑，周围陷入混乱。

吴恙觉得这大概是报应，昨天喷了人家姑娘一脸，今天自己就折了“一世英名”。

女医生见他那副没脸见人的样子，轻笑一声：“看来想起来了。”

吴恙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他想坐起来，奈何动静一大，后脑勺传来一阵痛感，他伸手摸过去，好大的一个鼓包。

“嘶……怎么来的不重要，老师您这里环境不错。”

女医生把手插进口袋里：“我这里可不欢迎你们。你这低血糖问题不大，但是你这后脑勺摔得可够实在的。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没。”

“嗯，包挺大的，但是问题不大。其他不舒服有没有？”

“觉得身体有点沉。”

“低血糖是要缓一缓的，那些零食是你同学给你的，”女医生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大袋子，“你吃点东西。上午就别去训练了，躺这里休息吧。我就在外面诊室，有事叫我。”

训练场早已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该站军姿的站军姿，该踢正步的踢正步。只是训练刚开始，就有个看起来身强体健的男生用后脑勺亲吻了大地，使得教官们对这一届同学们的身体素质很是怀疑。教官们除了检查大家动作是不是标准以外，也格外注意大家的表情。有没有脸色苍白的，有没有眼神迷离的，有没有出汗格外多的，仿佛没病都能给观察出点毛病来。

“挺胸抬头，中指对齐裤缝线……左边第二位同学脸色惨白，唇无血色，两边同学扶她休息一会儿！”教官指着方队第一列大排头方向的一个女生说。

“……嗯？”陆檀被两边的同学架着往外走时才反应过来，教官说的是她。

沈爱添油加醋地说：“教官，这孩子虚汗出得厉害，要不我带她去医务室看看吧。”

教官点点头，表示同意。

陆檀想说你们误会了，我没事，我这出的不是虚汗，是健康的汗，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沈爱掐了手臂，驾着往外走。

陆檀和沈爱所在的军训班在训练场的最里面，往外走要绕大半个训练场，还要经过训练场中间的一个指挥台。

指挥台上站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教官和一个身穿便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那个发福的中年男子正是昨晚上通知同学们上晚自习的年级主任黄建新。

黄主任看见两个女同学训练期间往场外走，当即表情严肃地走下了指挥台，上前询问她们去哪里。

“那个，黄主任，陆檀不太舒服，罗老师这会儿正好又没在训练场上，保险起见让这边的大夫给看看。陆檀不肯去，我劝了好半天她才同意的。”沈爱一脸担忧地对黄主任说，生怕黄主任看出什么端倪。

黄主任从事教育行业二十余年，教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遑论他这些年升了年级主任，接触过的学生就更多了。虽然学生们的幺蛾子一届比一届高能，但是他捏死幺蛾子的本事也在日益精进。

“哪里不舒服？我的从业时间比你们岁数都大，别想蒙骗我。”黄主任觉得解释越多就越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沈爱：“她……”

陆檀：“痛经。”

对于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月经、例假这些词很难在异性面前讲出口，陆檀却说得十分干脆，把沈爱惊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连黄主任也有些尴尬起来。

陆檀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有些苍白，紧闭的双唇几乎没什么血色。她微微弯着腰，一只手臂横在肚子上，好像疼得快要站不起来。

黄主任背着手看了看这俩人，略加思索，朝着场外甩了甩头说：“去吧。”

沈爱赶紧谢过黄主任，扶着陆檀，紧绷着后背往操场外走去，生怕黄主任突然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