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秋风落

果亲王府。

自从果亲王病倒以来，这些时日里，这座王府也是变得安静了不少。

平日里那些上门送礼的人少见了，除了允禧之外，宗亲也少到这里来，是以如今的果亲王府之中，便只剩下了浣碧执掌上下事务，若不是有阿晋的帮忙，恐怕前院的那些事儿，便足以让浣碧累出一身病来。

浣碧如今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改回来了。

虽然明面上她还是叫玉隐，可是这名字叫多了总是听起来不大舒服，甚至还没有浣碧听着顺耳，所以暗地里头，她就在心里把这件事情做了主，不管旁人叫她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叫自己浣碧。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名字，也只有在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能清晰感觉到她是她自己。

多可笑的一件事啊。

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成为了她的噩梦，而过去弃之如敝履的那些东西，却又一次成为了她的稻草。

或许人本来就是这样的。

成为了果亲王王府的侧福晋之后，浣碧也开始尝试着读书，关于做学问的这件事情，甄嬛曾经教过她许多次，为了和王爷有更多的话聊，她也试着去学。

只不过诗词歌赋太难，她即便能看得懂，却实在没有办法和王爷一起吟诗作对，反倒是那些经义文章，给了她在那些独自安眠的日子里更多助力。

——至少她睡得好了一些。

这些统御天下的经史子集，对于她这样一个豪门命妇来说，作用其实很少，但在很多时候，这些东西的确给浣碧提供了另一条路。

比如这一次，如果是从前的她，只会躲在暗中看着王爷带人离去，绝不会尝试和阿晋勾连，在军士们的酒中下药，以这种方式来将王爷留下。

哪怕她在做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做完之后，此生都再难和王爷和平相见，但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要不择手段的。”

玢儿伺候在一旁，作为浣碧的贴身侍女，她不太能听得懂浣碧说的话。

从前她也只是甄府的一个丫鬟，跟在老爷夫人身边儿伺候，虽然偶尔能听上两句诗词歌赋的事情，却不曾用心学过——她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曾经嫁过人的那段经历，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美好的体验，以至于作为侍女的她，对于情爱之事并没有太多美好的幻想。

在她看来，侧福晋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问题，任由王爷胡闹，才是破家灭族的大事。

像如今这样不就很好吗？

王爷虽然在王府之中养病，闭门不出，可是这亲王府上下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荣华富贵样样不缺，易经是天底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人想要活得长久，就不能太贪心，也不能不甘心。

浣碧每天下午都会定时去果亲王的屋子里面看他，王爷有自己的屋子，浣碧则待在后院，只是如今王府上下都由侧福晋打理，也不必分什么前后院了。

允礼仍旧是那副不理人的样子，他如今仍旧躺在床上没办法起身，是因为浣碧每日给他的药里面仍旧添加着令人无力的药。

但是这药只能让人虚弱无力，并不会让人说不出话来。

而浣碧每日下午过来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并且和他说一些外头的话，就如同爱新觉罗家族其他的夫妻一样，表面上算是过得去的。

“我知道王爷不想看见我，只是这日子一日一日过去，王爷总是要出门见客的。”

待在王府里面闭门不出，别人不说，就连慎郡王和皇上那边也都瞒不过去，慎郡王几次三番想要过来看一看，都被浣碧拦在外头，若不是有玉娆在其中周旋，恐怕事情早就已经败露了。

“你把我关在这里，如今已经得偿所愿了，玉隐，我不怪你，原本就是我对不住你。”

即便是靠在床上难以动弹，果亲王也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他对于浣碧的一切，都是一种施舍。

或者说，他对于除了甄嬛之外的所有女子，其实都是这个态度。

他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再去安慰着这些女子，可是即便是这样，他所提供的也已经是这些女子此生未曾见过的温暖。

所以她们才会认为，那是一种真心。

过去的浣碧借着这一点欺骗自己，但是如今骗不了了，果亲王在想要离开的时候，是真的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要了——虽然那是孟静娴的儿子，可难道不是王爷的血脉吗？

想到这些，浣碧就很迷茫。

不是心痛，在王府被琐事和王爷的冷漠消磨了这么多年，她的心早就已经不会痛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或许只有长姐能够明白王爷吧，为什么一个人能够抛掉所有，甚至连自己的性命和爱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只为了成全自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