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想起死去后的那些光景便泪流不止,她很轻地抽泣着,纤瘦的肩膀微微起伏,芙蕖色的衣领被泪珠浸湿。
侍卫走到马车前行礼,“谢夫人,可否给后面的马车让行?”原本徐徐前行的马车队列因它堵在最前头,整个队列被迫停了下来。
日落西山,宴会将近。
林晚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从低落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她还活着,母亲也还活着,一切都在能够改变之时,她一定要让他们体会她所受之痛,且不会让他们轻易地离世,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晚霞映在她的眸中,泪光潋滟的眼眶里透着一股狠色,像是夏雨打过的翠竹,焕发出新绿的光芒。
林晚盈扶着茴香的手下车,取出腰牌递给侍卫长,“我方才有些头晕,耽误了你们的差事。”
后面的安乐侯夫人脸色不佳地提前下了马车,宫门前的青石板上残留着雨后的水渍,她下车时一脚踩在了泥泞里。
她三两步走到林晚盈身旁,讥讽道:“谢夫人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府为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谢大人可要着急了。”
安乐侯夫人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她抬头看去,只见谢韶从宫中策马奔来。
两旁高耸的灰色宫道为景,谢韶穿着宝绿色纻丝刺锦鸡官服,在沉沉的暮霭中,他白皙的面庞格外耀眼,浑身透着清秀儒雅之气,一双温润的眸子隔着老远便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晚盈。
他下马对着侍卫交代了两句,便径直向林晚盈走来。
谢韶抿着略显粉白的唇,鼻腔里带着急促的喘气走到她的身旁,俨然一副病弱书生不堪骑马疲累的模样,他执起她的手,“夫人,你还好吗?”
“我在宝寿殿复查宴会的礼乐,听闻你在宫门口出了事,特地赶过来看你。”
安乐侯夫人没想到她提了一句谢韶,他倒真赶来了,她羡慕地睨了林晚盈一眼,暗叹她可真是好命。
父亲位列三公,母亲封了一品诰命夫人,长姐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兄长虽然外放做了地方官,但前途不可限量。
安乐侯夫人想起林晚盈嫁给谢韶的时候,她还与友人嘲笑过她低嫁,谢韶不过是一个继承了爵位却无钱无权的闲散侯爷,也不知她是如何瞎了眼能选上他。
但后来她们见过谢韶之后才发现他貌若潘安、一表人才,如今短短三年他便高升了礼部尚书,今夜宴会正是礼部忙碌之时,他竟然丢下手中的公事,不顾皇命跑来看她……谢韶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宠妻无度。
安乐侯夫人看着两人执手相望的酸劲儿,艳羡地瘪了瘪嘴,扶着婢女的手先一步走进了皇宫。
林晚盈看到谢韶的瞬间不自觉地狠狠咬紧了后槽牙,她眼前闪过他决心杀她时的狠戾、与林婉仪偷情时的淫.秽、权势滔天时的狠毒……
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谢韶,浑身带着文人的书卷气,身形挺拔如修竹,面颊俊秀而消瘦,一举一动皆显露着几分温柔。
不怪自己愚蠢,她实在无法从这样一张美好的皮相下发现他肮脏的心肠,她恨意滔天,此刻他拉着她的双手,她被他触碰的地方汗毛竖起,心里的恶心一股股地泛上来,她想当场甩开他的手。
但她不能这么做,她贸然与谢韶撕破脸皮的话,她没有证据证明他伪善狠辣的内心。
若是她不管不顾地与他和离,恐怕还会打草惊蛇,他随时都可能做出残害她的事情。
他素有温良的美名,反而可以装作被她欺压的弱者博取世人的同情。
她不想冲动地打他几巴掌或是骂他一顿,一时爽快了,后续却难以接近他、陷害他,她要编织一张网,毁坏他所在意的一切。
他能说着甜言蜜语,装作伉俪情深,心里尽是算计,她也可以。
林晚盈低下头隐藏眼底的痛恨,缓了一口气,抬头温和地说:“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她顿了顿,轻蹙柳眉,“夫君,宴会在宝寿殿进行吗?宝寿殿到西侧门,策马也要小半个时辰吧,我在这里不过耽误了一盏茶的功夫,怎么会有人这么快就递了消息给你,你又是如何能这么迅速就赶了过来呢?”
林晚盈在谢韶愣住之际反拉住他的手,关怀道:“我担心你差事做不好被皇上责骂,夫君,你不能事事都以我为先。”
谢韶是奉了皇上旨意前来迎接从封地赶来的赵王,恰好快到宫门时有一个侍卫冲上来向他禀告了谢夫人似乎微恙的事,他虚情假意地讨好她几句,未曾想被她一下发现了端倪。
他仔细地打量夫人的神色,她笑容明媚而和煦,但眼角泛着哭过的浅粉色,她眸中映着晚霞的光芒,眼神充满爱意地凝视他,但却让他有了几分如芒在背之感。
礼部侍郎与郎中等人陆续赶来,他们摆出队列等候赵王,侍郎上前对谢韶说:“尚书大人,方才手下回禀,赵王已经进京了。”
谢韶的谎言在等候赵王的仪仗中不攻自破,他一时尴尬,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