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
孟窈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对赵明珠起杀心了,但第一次对赵明珠下死手,是在从乡下庄子回来之后。
她自幼聪慧,称得上博览群书,尤好世间奇怪典籍。在锦州时,她只是听小茴说了一句泽露子,再结合自己在孟宓身上闻到的苏木香,便能判断孟宓是想要下什么毒,靠的不就是亲力亲为。
孟窈和孟宓一样用过这种毒,但这毒只胜在未知的隐蔽,若是有什么人知道方子,怕是总有牵扯。她自幼体弱多病,日日汤药进出,孟府里最药物流动最大的地方就是琼玉院,这是利也是弊。
她选了数十种方法,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最后选定的还是下毒,可这死手还没有下,就停下了。她第一次听见父母的争执,那时她第一次明白,赵明珠的母家是她最大的靠山。不过在那之后不久,让赵明珠丧命的这个念头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不过,如果能让赵明珠母女合情合理的倒台,也不失为一件让她舒服的好事。
四处昏黄,天光欲坠,微弱的光透过府中高大的树冠落下自然的光影。
孟窈微垂眼眸,鸦青羽睫在下眼睑留下阴影,她生得靡颜腻理,清艶绝伦。她不爱言笑,轻薄绯红的唇并不是天生上挑,明明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却有一种煽情的活色生香。
“走吧。”孟窈下意识地摩挲着食指的骨节,随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邸,轻声开口。
小茴和木樨跟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两位婢女见她神色淡漠,虽和平时一样,却莫名有一种黯黯的沉色。孟窈倒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想到一些不好的往事,她压下心头恹恹,轻轻阖上眼眸,放松身子往后躺靠着。
这本该是十五中秋前夜的灯会,提前到了今天,却并不潦草,依旧是富贵销金的热闹。
月上柳梢头,南河畔的街市都是灯,南河上是华贵繁复的游船,街市上宝马香车。
孟窈坐在马车上时,便在想要如何与韩晋说清楚,到了地方,她踩着脚踏下来,婢女扶着她的手,怕她摔着。她才到平地上,便四处扫视。
南河畔的街市十分热闹繁华,灯火如昼,人潮如织,纷杂喧嚣,欢欣喜悦。
孟窈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看得有些痴了,明亮的灯火映着她莹白的脸颊泛出动人的光采。
“窈窈。”
孟窈听到熟悉的声音,偏首看过去,韩晋的身影映入眼帘。
韩晋走到她面前,他换了一身衣袍,和在天然居遇见时那件相比更为做工精繁。
锦衣白袍,玉带皂靴,他本就生得清隽俊美,如同青崖白鹤,寒树雾凇,玉郎皎皎,淑人君子。
凤眸含着笑意,入鬓的墨眉也温情。
“你来的比我想的要早。”
“我既然和你约好了时辰,总不能太晚到。”孟窈抬眸看着韩晋,两人对上视线,孟窈偏开眼眸,随意说道。
“窈窈来得早,来得晚都可以,”韩晋见她这副模样,只是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闹市,“街市上有许多摊子,有卖花灯,猜灯谜,还有许多别的趣事,窈窈要去么?”
“太热闹了,我不想去。”孟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就收回来了,轻声说道。
“确实是太热闹了,不如去南河游船?我已经准备好了船,你陪我一起游船好不好?”
孟窈已经拒绝了他一次,对上他期许的目光,“嗯”了一声。
天上是一弯半月,碎星几点,天灯许多。
两人站在船上,河面上是许多精巧的船只,是世家子嗣,富贵人家用来游乐的地方。
孟窈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婉转歌声伴着娴熟的琵琶声,两种声音交融在一起,纵是她不喜琵琶,也觉得这声音悦耳,她将目光向远处河面粼粼的水光看过去,问道:“这是谁在唱歌?袅袅婷婷的婉转。”
“南河街寻芳阁的雀娘子。”韩晋回答道。
“寻芳阁的雀娘子,她是一个歌喉婉转的女儿家么?”孟窈看到不远处的船只,里面传出动人的歌声。
“雀娘子歌喉婉转,相貌多是姣好。声音动人即可,男男女女都有。从年幼的孩童起便由寻芳阁的乐师歌娘训练培养,雀娘子出阁前只看乐谱,只学音律。”韩晋听出她的意思,为她解释道。
“这样教养长大的话,音律确实出众,但还是有些可怜了。”孟窈慢慢收回目光,她并没有看见韩晋眼底的沉沉的墨色,她可不知道自己前世在院子里养了多少个雀娘子。
轻轻的风吹着粼粼波光的水面,孟窈并未听到韩晋说话,想了想自己想要说的。
她清了清嗓,偏头向身边的韩晋看去,酝酿好情绪道:“我今夜来,是有话要与你说……”
还不等她继续说,她的余光便瞥见了韩晋腰间悬着的玉佩,这是一块双鱼玉佩,她见过的。
韩晋原本是温情地浅笑,见她突然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