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光明撕破黑暗,他拉开罩在窗户上的深色的布,我终于看到屋内的全貌,以及我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坐在床边(如果那还能被称作为床的话),一条腿悬在半空的女孩儿。
兴许是因为长年不见光的原因,她的皮肤带着一种异样且病态的苍白。也可能是因为无法好好摄入营养的原因,她很瘦,瘦到我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到她明显突出的骨骼关节。我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尽量逼着自己不去在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底膨胀的感情。
那个孩子只有一条腿,在那条悬着的腿旁边,是一截被打上活结的裤管,没什么能比这更能说明眼前事实的残酷。不管在什么家庭,这个孩子都只能是个废人了,至少在这个时代里没人能救得了她。
已经在灶火边忙碌起来的高大青年低声应了一句,然后这间本就不宽敞的屋里便只剩下火在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的咔吧声,我觉得有些窒息,可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兼顾到所以面,毕竟女孩儿口中的哥哥,也就是带我过来的青年没做出表示,我一个外来人士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尴尬。
在我思考到底要不要留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孩子给了我往下走的台阶。
“姐姐好漂亮。”
她这么说着,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我能看出来那孩子是认真的,那绝非客套形式的对话,而是发自内心地赞美。也正因如此,被我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感再一次涌到了边境,再往那边去是看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
要是她能有一副完整健康的身体能见到更多人,大概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并不属于漂亮的范畴,我见过的比我漂亮的人有很多,多到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我走到女孩儿身边,蹲-下-身去看她的脸。年纪小没长开,长期的营养不良,这两点加上我看到的所有组成了我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你长大了会比我更漂亮。”
女孩儿脸上的笑僵住了,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该随意揣测,“感同身受”本身就是错多对少的命题,连双方平等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会是正确的,就更不要说双方本就不平等的情况下了。
最现实的结果只有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摆出那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您是说真的吗?”女孩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原本安稳撑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空荡荡的裤管,“不是说出来骗我的吗?”
这句话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内。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说谎。”我这么回答她。
“我不会说谎”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虽然我说她好看的话不是假的就是了。
不会有人一辈子不说谎,如果硬要说有这种人的话,那一定是在被保护得很好的同时也被很多人深爱着吧,只是在这一点上我和这个女孩儿都不属于这个范畴。
听到我的回答,她笑出声,看上去相信了我说的话。
“刚才你说‘哥哥又在做好事’,他总是这么做吗?”
女孩儿一个劲地点头,脸上写满名为自豪的情感,原本别在耳后的碎发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而散落下来。
“是的!罗西哥哥总会帮助遇到困难的人!有的时候也会把需要帮助的人带回来……但姐姐你是第一个站在门口还愿意进来的人。”
好的,获得信息,青年的名字叫罗西。
“啊……对啦,我叫艾拉,姐姐叫什么?”
艾拉再次看向我,好像盛放着什么晶亮液体的浅色眼中是我的轮廓。
“诺玛。”
真是干净又纯粹的眼睛啊,差点就把本名说出去了,还好忍住了。
那一边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王非常幼稚?只是这样就差点没绷住?没错,你的质疑就是对的,我就是吃这一套,我喜欢纯粹的人,越纯粹越喜欢,这也是我偏爱布伦达的原因之一。
在我和艾拉对话的时间里,一股属于草药的苦味已经充斥了整间屋子,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闻到了这股味道(屋里霉味太重一开始没闻出来),转身去看,灶火边空无一人,哪儿还有罗西的影子,只剩下被灶火炙烤不断冒烟咕噜的一口小锅。
坏了,没人看锅会不会把锅里的东西煮干啊。
我和艾拉都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我动作比她更快,毕竟我不需要临时去拿放在身边的拐杖。
锅里翻滚着黑褐色的水,灶火旁还放着表皮起皱的苹果。
“诺玛姐姐,药好了吗?咕噜咕噜的。”
像是怕我不知道水烧开是什么样子,过来慢了一点的艾拉贴心地模仿了水烧开时的音效给我听。
“开了,现在倒出来吗?”
“嗯,我自己来。”
艾拉拄着制作简易的拐杖缓缓走到放置碗碟的地方,踮着脚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带着豁口的碗,碗壁上的花纹是很多年以前流行的款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