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春·叁·肆

叁．

挂满夜明珠的密室里，冰棺上安躺的女子额间凤尾花为无生气的脸浓添一抹重彩，男子负手而立，听完属下禀报，竹扇轻摆。

“墨主太谨慎，属下未能近身。”

“咳咳。”男子用扇挡住下半张脸，才站这么一会儿，身子已经乏了，“她向来如此，除了霍云书和顾氏那个奇葩，就没有对谁卸过防。”

冰棺沿边刻着墨主亲绘的印文，男子的手悬在其上，再近不得。

这就是倾尽太虚一族的魂力，哪怕被封印大半，也是他望而却步的程度。

如今的他残躯一具，在她面前，更不足为惧。

“适合裴苍云的魂魄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司灵把我们安插在灵魂桥的眼线全拔了，以防被读魂，人都就地自尽，魂魄破灭。”

谁知陌白用回上一个身份后，司灵会突然肃清灵魂桥内部，连异世的灵魂桥也清理了一遍，他们损失惨重，灵魂桥没有内线，接近不了魂书，无法从里面偷魂魄，一般的孤魂野鬼控制不了这副躯体，又无法接近墨主把原身的魂魄偷来。

握竹扇的手青筋爆起，扇风的频率越来越高，喉咙痒意也越厉害。

手下连忙跪地：“属下有一计，定能成功。”

“说。”

一字后的耐心已不多。

想到这个办法时，手下自己都觉得荒唐，但是他若不说，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间密室。

“魂书承世间魂魄，但不是所有魂魄都在魂书中，孤魂难寻，冥府羁押的怨魂恶灵不就是现成的吗？”

令人心悸的风终于停了，在他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府主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又咳了两声，然后毒蛇吐信：“你猜我为什么做这个冥府的主人？”

五指下的衣物焚烧殆尽，连皮带肉消失在冰棺旁，就好像不曾有人来过。

男人将沾在指间的灰抹在竹扇上，扇面添新叶，竹林一片片，玄衣下红斑渐起。这些反噬于他而言微不足道，只要能成事，哪怕千虫噬体，也在所不惜。

卓庆进来时目睹那名手下被男人处决，作为府主最得力的助手，这是他不知见过几千几万次的场面。

灵魂桥有之书吸收生魂怨气，转化做魂力守护四方桥上的魂书，冥府有诡画扇，被府主亲手解决的魂魄会化灰入画，此扇可挡住怨魂气息，灵魂桥查不到。

男人嗅到扬起的灰，一阵猛咳，冰棺是周围唯一可依靠的东西，眼看他的手就要落下，卓庆疾步至他身旁，扶住他的手，待缓些，道：“府主，史阁派来的人候在偏殿，已有一日。”

冥府府主卓鸣鹤撑起虚弱的躯体，五指握拳，若没有这恼人的印文，他定要砸碎这棺！

卓庆跟随府主离开密室，按下石壁上雕刻的翼翅，密室门关。

偏殿内，木昉抱着木匣子，不敢坐，也不敢乱看，卓庆走时他是何状，带府主来时他便是何状，哪怕站得脚跟子生疼，也不碰一桌一椅。

长老说，冥府的东西都碰不得，要是碰了，命就没了。

“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东西献上来。”卓庆又骂了句“呆子”。

“府主大人。”木昉谨遵史阁长老的教诲，在外要知礼，于是，他向卓鸣鹤行了一个大大的长辈礼。

礼行得很是实在，木匣子也磕得很实在。

“欸呦喂，史阁出来的人怎么都那么呆。”

卓庆这句腹诽亦说在卓鸣鹤的心上，初见那家伙时，他也如此呆愣。

肆．

木匣子磕得声脆，东西倒没事，完好无损地递到卓鸣鹤面前，卓庆代为接过，此后是一阵沉默。

卓庆看看端坐的府主，又看看呆站着的木昉，清清嗓子：“礼已送到，你可以走了。”

“可是……”木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卓庆：“你家长老还有何指教？”

“不是长老的事，是，是……”木昉被卓庆不善的语气吓得结巴，说话磕绊，“我，我在酌岷河前的，罪焘柱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想，想知道，名字的主人，是不是，我的朋，朋友。”

卓庆往上首看，卓鸣鹤喝着新上的温茶，没有赶人的意思，于是开口：“坠入冥府的人，十个有九个半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名字的主人是不是你的朋友重要吗？”

“重，重要的。”木昉自我鼓励地点头。

“府主，您看……”

茶温易凉，卓鸣鹤小口品完茶，狭长的眼睛上下审视木昉一番，木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他的注视下迅速崩塌，幽绿的瞳孔像盯紧猎物一样，无处遁逃，此时的他只想离开这里！

“他是你的什么朋友？”

木昉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双手摸脖子，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何变故。

“好友？一生挚友？”

他看见冥府府主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