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山岳·拾叁·拾肆
拾叁.
裳云公主溜出京都的事没瞒住,当裴苍云与陌白一同下马车时,圣人身边的黄大监已在宫门口久候。
“郡主舟车劳顿,敬妃娘娘已在汀水阁等您。裳云殿下,请移步养心殿。”欢仪郡主不安地拉住裴苍云的衣摆。
她就知道黑脸怪会向舅舅告状,他就盼着她过得越惨越好!
皇后体弱,六宫事宜暂由敬妃代理,敬妃是欢仪郡主的嫡亲姨母,欢仪郡主十岁那年,端王夫妇在边境战死,敬妃把欢仪郡主接进宫养在自己膝下,她对欢仪郡主极好,教养也极严。
敬妃想为亲侄女选一位可托付后半生的郡马,这次欢仪郡主能代表皇室和国师一起去淮安,大半是她在推波助澜。
“你放心,这事与你无关,安心回去。”
等欢仪郡主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垂花门后,裴苍云的肩膀一耸,拉住陌白的手,说:“梧桐是我的贴身宫女,她会带你去望月宫,你去那等我,我见完舅舅就去找你。”
然后认命地跟在黄大监后面,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养心殿。
她的死对头端坐在李炻倐下首,看似一本正经地在协助李炻倐批阅奏折,实际,哼,指不定肚子里正冒着坏水呢!
“裳云,来,近前来,让朕好好看看,这两日在外可有吃苦?”
裴苍云乖乖走上去,路过国师时,人虽没抬头,但她总觉得他会突然伸脚绊她。
死对头静悄悄,必是要作妖!
按照李炻倐的闻讯套路,嘘寒问暖后便是正题,裴苍云的双膝已经准备跪下,却听见李炻倐说:“朕听闻你带了一个人回宫。”
“……是。”不该质问她偷溜出京吗?
“可知是何身份?”
裴苍云措了措辞,“她是裳云在民间遇见的朋友,名为陌白,裳云与她一见如故,想让她在宫里与裳云作伴……不知舅舅允否?”
“你所求之事,朕几时不曾允你?”
裴苍云喜上眉梢,“多谢舅舅!”
她正要行礼谢恩,被李炻倐拖住手肘,“朕有一事要与你商讨。”
李炻倐朝低头的国师看了一眼,后者专注地批阅奏折,似乎并未注意上面的动静。
“朕听闻此女在占星上有所造诣,打算拟旨让她在钦天监任司丞一职。”
“啊?”她怎么不知道陌白有这本事?
钦天监的司丞官正六品,钦天监的主事就是国师,裴苍云很难不怀疑国师是有预谋地接近陌白。
但这事是李炻倐亲自开口说的,她不能拒绝,也不能替陌白拒绝。
“裳云替陌白谢圣人赏识。”
圣人亲旨,本朝唯有三人见他不必行礼。
国师地位尊崇,无须向任何人行礼。
裳云公主颇受李炻倐喜爱,也无须行礼,且她自小在李炻倐身边,小时候喜欢“舅舅”长“舅舅”短,长大后也习惯了儿时的叫法,鲜少称呼“圣人”。
每当这时,李炻倐就知道小侄女在表示不满。
但他是圣人,旨意既出,绝无收回的可能。
拾肆.
西宫官舍,领路的公公一走,四人同时撕掉隐身符,单人间的屋子瞬间拥挤许多。
陌白挑了一处舒坦地,盘腿而坐,等司灵铺床。
浮生趁小鬼趴在他背上,把他衣兜里的药丸全部顺到自己的芥子内,小鬼睡得酣甜,丝毫未察,甚至圈得更紧。
陌白数了数人,除了从不露面的两人,还缺一个,“玄易人呢?”
“他熟悉环境去了。”红袍女郎从屋顶翻下来,立于门前,她已粗探过附近,顺手布了一个小阵法。
钦天监在宫中当值,主事人是当朝国师,正得圣宠,圣人特地在宫中辟出宫宇供钦天监起居,方便随时传召国师。
陌白是女身,不便与其他人共用一处,临时只能腾出这处官舍,位置偏僻,但胜在清净。
司灵铺完床,从自己的荷叶包里取出茶具,为陌白烹茶,“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皇帝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以官籍,这位国师手段不简单。”
裴苍云并不知道她与国师达成合作,陌白刚到望月宫宫门下就被拦住,来了西宫。
“他知道主上身份?”浮生说完便自我否定这个猜测。
侍魂主初醒,此间知道主上真实身份的人寥寥,除了他们几个时刻伴在主上身边的器魂,应该无人知才对。
陌白:“他曾问我,额间花开在何处。”
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单纯女孩,对陌生男子的提问自然没有如实相告,她随裴苍云下山发现此间走动需要身份路引,知道国师官职不低,便以立户为交换。
他将事情办妥,她告知花钿样式源来。
短短一日,户籍、吃住连工作都安排妥当,办事效率惊人,难怪当朝圣人重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