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该绝

一个对视之间，二公子明白了大长老的意思，行了一礼，进入院子。

大长老一边清理花田内的杂草，一边问：“求什么？”

“求平安。”二公子道。

大长老嗤笑一声，她嘲笑二公子：“人都走了，有什么好求的。”

“求我心安。”二公子看大长老慢吞吞的动作，便要帮忙。

这刚伸手，就挨了大长老一下，老妪板着脸，语气凶狠：“别脏了我的杂草。”便只得作罢。

大长老善卜算。

二公子知道的，她的卦一向很准，不过大长老讨厌他，所以这次求卦不过是碰运气而已——兴许能够求到。

许是被二公子坏了兴致，大长老没法再专心整理，领着人进了屋内。

“一柳给你的药丸，我要了。”才刚一坐下，大长老便开门见山。

一听这话，二公子有点差异：“您知道我的病症？”想来若不是大长老心中有数，是不会看出来的。

老妪也没瞒着：“没错，我知道。”

“这瓶药，我当初求了他整整一个月，”大长老缓缓说，她板着一张脸，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诉说着对三长老的不满，“我说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她看向二公子，咬牙切齿道：“但是他心肠硬的很，就是不肯给我。”

“哼，而眼下你出了毛病，他倒是忍不住了，给药就算了，竟然还敢偷跑回来看你。”老妪说着，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你信不信，他现在自身难保？”

她本不该说这么多，可是她还是说了，没错，她在嘲笑二公子，也在嘲笑一柳，甚至她还在嘲笑她自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您告诉我。”三长老离开的时候，二公子还是个孩子，再后来不久，明家发生变故，他一个人撑起明家，很多次想要找这位长辈回来，但三长老一直了无音讯，明明江湖上仍可听见一柳先生的传闻，而他却偏偏拒绝了二公子的所有请求，任二公子如何努力也寻不到他。

这位从小亲近的长辈，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抛弃了他。

即使不说，二公子心里终究是有些怨的。

“我不会告诉你的。”大长老很干脆的说，“把药给我。”

二公子退而求其次：“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病因？”

“不能。”

“那……”

大长老抬手打断了二公子的话，她已经失去了嘲笑二公子的兴趣，她已不想再多搭理二公子：“你不是要卜算吗？”

“……我明白了。”二公子妥协了，他取出药瓶。

这瓶药他一直贴身存放，瓶身却没有半点被焐热的迹象，依旧冷冰冰的。

大长老接过药瓶，噗嗤一下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长老，谢三的事，拜托了。”

大长老一边笑一边回答：“他能有什么事？不过心愿未达罢了。明济白，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不过……”大长老止住笑，死死盯住二公子，她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命不该绝。”

这是恨意。

毫不掩饰，恶意满满的恨意。

大长老对他的厌恶从来都是明明白白的，几乎明家的每个人都知道。

可对于二公子而言，这是毫无缘由的憎恨，有失偏颇的对待。

“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如此恨我，明明小时候，您在我面前还是一位和蔼的长辈。”二公子虽然说着不明白，可语气却十分的平淡，没有丝毫想要从大长老那里得知答案的欲望，“您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缘由，就像三长老一样，我曾经渴望过你们的答案，但是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

“那你说这番话作甚？”大长老冷笑道，“叫委屈？摆可怜？”

二公子稍作沉默，似是在反思大长老的话，然后他很肯定的摇头：“如果是以前，约莫真的在委屈吧，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也习惯了你们的态度。其实仔细想来，如果大家都把话说开，是不是会比现在要好很多？”

二公子抬眼注视着大长老，很认真道：“我不知道您为何这般憎恨我，是我无意间的某些行为对您造成了伤害吗？您从来不告诉我，而我也无法去弥补，这对于我们二人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生与死，你拿什么去弥补呢？”弥补？简直是莫大的笑话！大长老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吩咐药童送客了。

白色的花海随着逐渐变窄的门缝消失，这一次，大长老的门彻彻底底对二公子关上了。

明家祖上是御医，谈起曾经的历史，每个明家人都对此深深的自豪，二公子的父亲也是如此。

这个家族，真真正正的做到了悬壶济世这四个字，而意外的是，也获得了普通人家所不敢想象的权利。

得到天家青睐，却仍醉心与药学，不参与权贵的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