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本家的长老几乎都赶来了。

二公子房里聚了不少人，不过大家很有秩序的没有围在一起，只是默默看着大长老给二公子把脉。

大长老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妪，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被盘得工工整整，大长老平时不苟言笑，若是见到了大家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药婆婆”，因为大长老的医术是明家曾经最好的。

而现在，最好的那一个正毫无知觉。

大长老眉头一直皱着，越来越紧，最后她收回了手。

“怎么样？”立刻就有人问道。

大长老没有回答，反而是问小厮：“你说家主一下午都在制药，把药给我看看。”

小厮一直都待在身上，听见大长老这么说，赶紧交了上去，并道：“公子制了好几瓶，但是听意思，这瓶是他要用的。”

大长老伸手接过。

她的那双手漂亮得不像话，跟二八的小姑娘没差，甚至肌肤更加细嫩，圆润的指甲很亮，粉色的，透着娇俏可爱，可是这双手在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身上，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厮的视线不敢停留，几乎是瞬间低下了头。

而屋内的人反应竟无比的一致，他们都低下了头。

大长老的视线轻轻飘过他们，然后发出一声轻哼，屋内很安静，所有人都当没听见。

打开瓶塞，浓厚的香味瞬间便扑鼻而来，大长老从中闻到了一种花的味道，但是她不懂花，并不能清楚是什么品种。

大长老眸子中划过一抹嫌恶，不重不轻地又哼了一声，把瓶塞塞上，还给了小厮。

虽然很讨厌这所谓的药香，但是也正因为这药香，她好歹知道了这药不是二公子为自己准备的。

大长老起身，双手拢进了衣袖，她这一身白色的袍子没有任何花纹点缀，乍一眼看上去就令人不舒服，穿在大长老身上，更是叫人惊悚。

好像这么看着，骨头就开始打颤。

大长老站在那里，端的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与屋内众人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说：“没什么毛病。”

“怎么可能？”一玄袍长老喝道。

这位是六长老，六长老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是个火爆的，所以此刻出声顶撞大长老也并不使人意外。

“公子的身体好好的，怎会无端晕倒？”六长老眉头皱的很死，从大长老收回手后，他便直接对上了大长老的目光，说起话来也不胆怯，“那小厮说了，公子头痛无比，你怎么能说无事？”

六长老一面说着，一面看向自己的同僚们，眉目间端的是一派正气：“大家都清楚，公子的身体一向不是很硬朗，但绝不会到吐血昏迷的地步，眼见得腊月将至，这个关头万分紧要，公子是出不得任何闪失的，随随便便定下结论，误了公子的大事，这不是要其他世家空看笑话！”

大长老冷笑了三声，提高了她的声音：“没毛病就是没毛病！我还能害他不成？！你不信，自己来诊！别什么事儿都扣在我身上！”

六长老也是二话不说提步上前，一掠衣袍便坐在了床边，两根异常长的食指中指搭在了二公子的脉上，渐渐的，他的脸阴沉了下来。

“这……”六长老的声音有些凝滞。

大长老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见此，冷哼出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长老们，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有停留，被她盯上的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说一句话。

于是大长老便道：“你们这一个个族叔们都疼他！我知道！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他的毛病，我不治！”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大长老说完，扭头便往门外走，步子飞快，透着抖擞精神，根本不像是一个七十多的老人。

眼看大长老就要离开，六长老呼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明家的大长老！这就是她的态度！”

彼时大长老已至门口，但她却没有出去。

自然不是因为六长老的话，而是门边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过四十的模样，剑眉星目，面上没有一丝皱纹，他续了胡子，黑色的胡子并没有很长，此刻，他一手轻抚胡须，一手负于身后。

一身青色的素袍，衬的此人更是儒雅。

这便是明家的三长老，人称一柳先生。

大长老先前满是怒气的脸在看到三长老后，便立马变得面无表情，她将手严严实实地拢进衣袖内，方才道：“你竟然来了。”

虽说着竟然，但大长老的语气中并无半分的意外。

三长老收回望月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大长老身上，淡淡道：“我是明家的人，为何不能来。”

大长老在等他说话，结果他却只是不轻不淡的这么一句。

一抹讥笑爬上大长老的唇，她嘴唇微张，从齿缝里发出一声：“嘁。”

讽刺意味之盛，却不能让三长老改变半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