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奥斯卡颁奖现场。

卫琦在炽热的灯光下，腰背挺直。

她抿紧了唇，表面是等着颁奖，心里却将这一身的价值盘点了一遍。

赞助商的衣服，八千万。

赞助商的鞋子，三千万。

赞助商的全套钻饰物，五千万。

连最不起眼的戒指，都要五百万。刚好是她赔完违约金后的存款数。

耳边人声鼎沸。不时有镜头慢摇过来，怼脸拍。

不时有人跟她搭话。

卫琦一律置若罔闻，只冷着一张脸。

万一主持人喊到她的名字，她就要上台。

她飞速估算着。之前彩排走过，通往领奖台那一段路，要走上98步。她必须步步小心，才不会损失惨重。

她将这些算好，重新将目光聚集在主持人那张厚唇上。他正望着手册，念出其他世界影星的名字。

“本次入围最佳女主角的有……”

卫琦手心开始轻微冒汗。

只听见那一声——

“最佳女主角的获奖者是，卫琦！”

卫琦脑子里紧绷的弦“啪！”裂开。

镜头适时摇了过来。

身边人纷纷微笑祝贺。

掌声雷动！

欢呼声无数！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卫琦扯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就放弃了。

她起身，用指尖浅浅地拈了裙子一角，慢慢走上台。

众人都怀着欣赏优雅东方美人的目光看着卫琦，没人知道她有多么如履薄冰。

是，98步。

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她尽可能减少鞋子磨损，衣服折损，耳环摇动。

眼见终于走到领奖台，卫琦停下脚步，手心全是汗。

“恭喜！”主持人将小金人递过来。

危机解除。面对主持人祝贺，面对小金人，卫琦终于能放松地，发自内心微笑。

“谢谢。”

她刚接过了冰冷质感的小金人，却忽然感到头晕目眩。

眼前骤然黑了，周围全是惊慌失措的呼叫声。

卫琦在倒下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人连续五天不睡觉，原来真的不行。

黑暗与昏沉包围着她。

卫琦一时醒不过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声音。

“卫琦，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还想做全能巨星吗？”

不了不了，她真的累了。

她只想当一个普通的经纪公司老板，让一群摇钱树供着她。

她要赚钱，很多很多钱，再也不让任何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你想回到你的1990香港吗？”

想。

非常想。

每天都在想。

直到现在，她依然怀念那个年代。那时，她还叫顾从舒，不必被经纪公司压榨，又穷又忙。那时，歌手会唱歌，演员会演戏，搞笑艺人是真的搞笑。

“卫琦！醒醒！”

助理焦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卫琦躺在摇晃的救护车里，半睡半醒，耳边回响着若有似无的九十年代经典金曲，缱绻迷人……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黄金年代。

1990年，香港

维多利亚港，港阔水深，白浪翻卷。

“小姐，醒醒！怎么还不醒呢？”

她陷于黑暗中，能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脸，但她眼皮沉重，根本睁不开眼。

“毛巾来了，快，快给她裹上！”

吵杂的人声钻进她的耳朵。咸腥海风，夹杂着汽油味吹进她的骨头缝里，让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终于，她睁开眼。

眼前围了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

她在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片场，但他们的面孔都很陌生。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被打得湿透了，还在往下滴水，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小姐，你没事吧？”

卫琦头痛欲裂，一开口，连声音也嘶哑：“颁奖结束了？”

见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回答她，她费力地拨开众人，眼前一幕让她瞬间失去所有声音。巨轮颠簸，她只觉脚下也跟着摇晃，立刻抓住那木制长椅的椅背。

她狠狠抹去眼睫上的水汽，眼前一切变得更加清晰。

开阔海面，海浪层层褶皱，被璀璨金光点缀着。对岸密布的高楼，此刻仿似笼罩了一层雾影，若隐若现。

“小姐，你没事吧？”有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位女士的脸上流露出谨慎的关心。她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