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晚上七点过八分的时候，沈秋栖听见大厅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听声线是原主的哥哥沈隽，连名带姓地喊，显然是有火气。

此时她面前摆着边充边看视频都已经满电的手机，民警姐姐好心给买的奶茶，和宋怜礼拼单点的外卖，甚至还有派出所加餐的一片冰西瓜。

显得她在这里过得很好的话，沈隽会不会不接她回家了？

沈秋栖立刻把东西往宋怜礼那边推，假装这些食物都归他一个人所有。

宋怜礼在用手机刷物理题，对她的小动作照单全收，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一个人没法吃下两份炒饭和两杯奶茶。

铁塔警官如释重负，直接肉眼比对了下沈隽的脸就让他赶紧把沈秋栖领走：“你是她哥？在这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沈隽在大厅里见到好几个撒泼的醉鬼，他压下心中隐隐的担忧：“我妹妹她没事吧？”

随后他就看到这位警官晒得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能有什么事，一个人嘚吧嘚吧把所里空闲的人聊了个遍，连喝得不省人事的醉汉都哭哭啼啼地和她讲述了自己失败的人生故事，直呼要再来一杯和她拜把子。

沈隽没空解读他的表情，利落潇洒地签了字，又追问：“那她现在在哪？”

“她...”

“哥？”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休息室门边看去：

女孩正扒着门框，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那对和他那般相似的眼睛流露出忐忑与疲倦，派出所的灯光略显惨淡，却依旧照得她像株遗落在尘土里的白色山茶。

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沈秋栖冲他笑了下，返回休息室里找出一包没开封的小饼干，塞进沈隽手里，巧克力碎的凸起纹路硌着他的掌心。

她也知晓他不愿靠她太近，后退两步又垂下脑袋道歉。

其实是在勉力藏住自己的脸，不让沈隽看到自己随时都会坍塌的忧伤表情：“哥哥你还没吃晚饭吧，都怪我在外面多管闲事了。”

匆忙赶来的沈隽真的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此时握着一包小饼干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确定满腔的火气统统偃旗息鼓了。

半晌他伸手摸摸沈秋栖的头顶：“没事，我们等会回家吃。”

和沈隽说着话的时候，沈秋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将他往派出所外拽。

在离大门还有不到一米的时候，沈秋栖再一次听见了让她恨不得掐死的温柔男声。

“你的奶茶还要不要？”

车开不进小巷里去，沈隽就叫沈秋栖带路，兄妹俩步行把宋怜礼送回了冰激凌店。去路上沈隽沉默不语，沈秋栖当然没有觉得是他放过了自己，纯粹是大户人家的“人前不训子”罢了。

果不其然，回程的路上沈隽就数落了沈秋栖一路，直到上车也没有闭嘴，拉下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遮挡就开始继续输出。

“人家陪你待了一下午，你倒好，把小宋丢在那就要走...”

沈秋栖左耳进右耳出，偶尔在他停顿的间隙里“嗯”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她靠着舒适的真皮椅背看车窗外斑斓的夜景，渐渐有些困了。

眼皮艰难地起落几次，终于沉沉坠下，恰巧车开过一个减速带，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沈隽那边滑过去。

沈隽早就说得口干舌燥，借机闭了嘴。他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还是挪到座椅中间，等她顺势将脑袋靠过来。

已然熟睡的沈秋栖却生生止住了继续朝他倾斜的身体，往远离他的那一边转过去，肩膀局促地内扣着，像要把自己藏进一个最小最安全的地方。

路灯的光在车窗的分割下变得连续不断，长鞭一样抽在她明晰可见的脊骨上，沈隽脱下外套轻轻地搭在沈秋栖的肩膀，把那些陡然丛生的寂寞遮盖起来。

很会看眼色的沈秋栖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做什么都恰到好处，正好在沈隽要来捏她鼻子的时候悠悠转醒。

沈隽在半空中的手生硬地转了方向，改按住安全带的卡扣，金属扣砰的一下弹出来，吓跑了沈秋栖残存的困意。

偏偏这人根本没意识到他的错误，还觉得自己是在大发善心：

“累了就回去睡吧，要是还想吃东西，自己按铃叫何姨给你送。”

“嗯嗯，哥哥也早点休息。”沈秋栖在脑袋里疯狂做阅读分析，认为沈隽应该不是在冷嘲热讽，客套一句便上楼遁了。

躲进房间锁好门，沈秋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扑到床铺上疯狂打滚，连滚几圈后她扑到枕头边拿起平板电脑，在表格里打了几个勾。

整张表格事无巨细地列了很多东西，都是沈秋栖来之后根据她现在的情况制定的必须要完成的事项。从最简单的熟悉自身，了解环境，一直到缓和兄妹关系、扭转主角的初印象，可以说这都是沈秋栖为了以后不领便当而做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