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句感叹。又似是一句悲悯,一声自怜。
只听他又咧开嘴,笑微微的说:“可不是吗?人生在世,又有几件事是由得人的?”
那两名蒙面人又重新手颤足抖地舞动着,且在喉头发出一种顿似鸡啼、鸭喋的古怪声词来。
同一时间,那儒士打扮的惊涛书生,也双手飞快做手印,嘴里念念有词:“呛。波如兰者利。”
关七突然全身一震,然后好像得了老年病疾的病人一般,簌簌的抖哆了起来;一时又似寒风刮树,时落将荆。这时看去,他更像一个无依的病人,不但很冷,而且很无依。
吴其荣一面急念,一面已自襟内取出一管箫来。
而今,他的箫一掏出来,放在唇边,刚吹了一二声,关七便又恢复了镇定,口里仍喃喃自语,脚下却向他行去:“人……命……天……定……”
箫声一起,那两名蒙面人眼里一露惶色,另一则凶光大现。
修长个子忽尔发出尖啸,锐声割耳。
精悍个子则发出低沉的怒吼,如同兽王咆哮。
一啸一吼,古箫之音便眼看要给压下去了。关七也停下了步子,双目发出惨绿色的厉芒。
吴其荣脸色一变,箫声突变,又尖又锐,又急又阴,夹杂在啸声怒吼中,依然跌宕有致、清晰刺耳。
他不但吹箫,而且还在月下舞蹈了起来,他的人虽然体胖,但姿态仍是曼妙好看,如痴如醉。
关七呆呆地望着他,口里胡胡做声
方夏忍不住自言自语:“他们是在争夺关七的控制权吗?”
这个问题戚少商和孙青霞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也不敢确定答案。
方夏也不需要他们的答案,她想着另外一件事:吴其荣要做的事,就是六分半堂要做的事,六分半堂如今缺的就是顶尖战力。如果关七为六分半堂所用,必然成为一把所向无敌的利刃尖刀,我决不能让他们达成目的,可关七神志不清,不分敌我,我不求他为风雨楼所用,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疯了的绝世高手只伤敌,不伤己呢?
然而,陷在箫声、吼声、呼声、舞蹈里的关七,却从全然的迷茫中,慢慢全身抽搐了起来,到最后,他仍一手朝天,嘶声狂吼:“听天——由命——”只是他已摇摇欲坠,就要完全崩溃了、彻底的毁了。
就在这时,深巷里传来了梆声和:“卜卜——将将——卜卜——将——”
一个打更的人在长街那头,亮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缓缓行来。
因为更声一响,屋顶上的局面忽然大变。
关七全身又是一震,目光遽变为深寒色的惨绿,又突然长身而立,说了一句断了又续的话:“我——命——由——天,但还是不由人——也决由不得你们!”
吴其荣脸上的汗涔涔而下,箫声大急。
两名蒙面人眼露惊惶、畏惧之色,立即发出更怪异、奇特的吼声与啸声。
如果说原本是吴其荣和这两个蒙面人在争夺关七的控制权,那么,现在他们像是已不再互斗,而是联手。
关七突然伸出了手,向天。
他他双踝之间缠绕着的铁链,原本是斑剥灰褐色的,现在忽然像通了电似的,闪动流通着一种湛银色的异光来,并且不住的抖动急颤了起来,原来它发出的令人牙龈酸软的声响,也忽尔改变了:铁链的每一个环扣和环扣之间,因颤动轻碰互击之下发出的声音,竟似有调子的,有节拍的,十分清脆好听,就像一个梦,一个美梦。
啸声、吼声、箫声,不管再大、再锐、再利的声音,都给这好听的乐声压下去了。
一时,天地间只剩这奇异的乐音。
以及关七的一句话:“我命由天不由人——不由人。”
“听天由命,那还罢了——”只听那披发狂人对着中天青月喃喃自语:“由人?不!任人鱼肉,那就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了……我命在我,岂可由人!”
他这样一自说自话时,脚踝、臂腋间的锁链交击之声便低落了下去。
吴其荣的腹部突然鼓胀了起来,还起伏不已,犹如蟾蜍吐息,手中的萧声,夹如裂吊、银瓶乍裂,割耳而至!
方夏不再犹豫,拔剑挥向吴其荣:敌人要做成的事,只要破坏就行了。
吴其荣只得变招自救,他一动,箫声就乱了。
那边,关七伸出的手姿势变了。
他用中、食和无名指,轻轻一弹。
他的手指才一弹了出去,就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像是“嗡嗡”,也是“胡胡”,甚至也是“隆卤的声响,像磨坊飞到了半空,就像水车、风车在星际旋转,又或是九百九十九万只人还大的蜜蜂,快要从天而降。又或是一点比耗子更大的蚊子,一针刺进了人的耳膜。
同时,巷口有人大叫:“三指弹天!”
关七竟然使出了白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