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严寒

“隆冬天寒，平阳可莫要死在路上。”

李元吉那日来送行的话还久久的萦绕在李照宸的心间。

“将军，又有将士发热了，医疗营帐挤满了发热的病患。”袁天罡撩开厚重的帐帘，卷进了一阵冷风，帐内的烛火光焰骤小，又险险的燃着“许是南北温度相差过大，军中将士又无皮裘并无对应保暖措施，只能几层单衣穿在身上，不足以对抗隆冬天寒。”

“在本将的主帐中设铺，将安置不开的将士送入主帐”李照宸揉了揉眉心，将案上的书信递与男人，似是轻叹“燕然都护府来报入冬开始，东突厥人的骠骑便开始隔三差五的发动夜袭，甚至潜入城中搜刮民户。”

袁天罡接过少女低过的书信，眸子扫过少女因为严寒冻得有些皲裂红肿的手背，眸光微沉，轻薄的信纸上字字句句都是对于东突厥人奇袭的无力与无奈。

“现下军中将士伤风发热者十一，但若不及时医治，恐此成疫。”袁天罡细细的看过信，将信件搁置在李照宸手旁，漆黑的眸盯着少女“若军队不至，大业将歇。将军为一军之首，且往日旧伤仍有病根。若让出主帐，休息不足，同军中将士一般发热，岂不更是耽搁了。”

“此事已定，袁公。”李照宸抬头，想要站起身来，却突然觉得腿软了一瞬，一股眩晕感袭来，勉强站定，似是心虚般瞥了一眼袁天罡，轻咳一声“稍后晚食便将随军羔羊片肉煮汤，分与军士配与胡饼食之。羊肉驱寒，想必也能从餐食中助伤风发热的将士早日痊愈。”

袁天罡没有急着开口应答，眉头微皱，他自然发现了方才少女起身时那一刻微微摇晃的身形。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

朔风呼啸，厚重的帐帘似乎也有了要被刮起的痕迹，到底只是晃动了几下，稳稳的挡住凛冽的风。

“知晓。”李照宸好似平静的接受了每月蚀骨剜心的痛，在被提及之时也只是淡淡的应下了“每月如此，本将无畏。”

跳跃的烛火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动，帐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

“那，有病症的将士还需袁公多多关照。”终究是少女先败下阵来，李照宸抿了抿唇，又似是想起什么般，补上了句“唯恐随行军医不足以应对。就，劳烦袁公。”

凛冽的风还是透过缝隙钻进帐内，发出如野兽嘶吼之音，厚重的帘子摔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照宸揉了揉眉心忍住不适感，将案上信件对折，烛火摇曳，一簇火焰攀上纸张，迅速的吞噬着信纸。

夜色愈浓，主帐已然铺设满了铺位，羊肉汤已然在大锅之中沸腾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最上方悬着的是冻的邦硬还有些冰碴的胡饼。

“每个帐子都是一样的罢？”李照宸走上前去，将胡饼取下，借着巧劲掰成几块扔进沸腾的大锅中“像这样掰开直接扔到羊肉汤中沸煮，令每帐如此。本将巡视帐内，经得询问，有近半将士喉肿疼痛。胡饼单吃干噎，不若与羊汤同煮，软烂易碎倒不叫病患进食为难。”

“是，将军”负责煮制吃食的士兵紧忙取下其余悬在锅上的胡饼，学着李照宸的样子掰成几块撒入锅中“嘿，看俺这猪脑，早咋就没想到嘞。”

李照宸拍了拍看着年纪不大的火头军，难得的轻绽一抹笑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锅中很快再次沸腾，火头军一碗一碗的打好，分发给每一位病患，最后盛了一碗最多的递给李照宸。

“将军，不瞒您说，出来这些日子，俺都有点想家嘞”火头军压低了自己声音，大着胆子凑到李照宸身侧，悄声的说着“俺娘前年开春给俺做了身衣裳，她自个绣嘞花样，差半只袖子没绣完哩，俺就参军来了。”

“想家了？”李照宸放下喝了一口的羊汤泡饼，看着少年稚嫩的脸，倒是不觉得生气或者好奇“待踏破东突厥汗国，我带你，带你们回家。”

“买……”躺在不远处的士兵突然的叫喊出声，身体也在不断地抽搐，却还是在大声的喊着“买”

李照宸快步走进，军医挣开抽搐士兵紧闭的眼，黑瞳向上翻动，瞳孔涣散。

“怕是不行了”军医捻了捻胡须，摇着头，放下挣着士兵眼皮的手，又搭上手腕，一声叹息“唉——老朽无能啊。这名病患是最先患病的那一批次中的一员，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老朽特向袁将军请教，除了助其降温，别无他法。今日一遭，恐难留。”

“买……”此时浑身颤抖的男人堪堪停下，脸色或许是因为连日高烧竟红润无比，只是苍白干裂的唇暴露了患病的事实，似乎是费了极大的气力，男人睁开了一只眼，只是眼眸向上翻，卧在床上死死的盯着李照宸，颤动着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买……”

“你欲买何物？”军医似是不忍，侧过身拭去了眼角滑落的浊泪。

“买——”

随着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嘶吼，男人颤抖的手落下，再也没有抬起。

“将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