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之下（三）

偏殿内燃着的熏香是李渊特意赏赐具有安神功效的煜鸾歌，李照宸此刻正斜倚在雕窗边的软榻上，纤细的手指握着书卷，一搭一搭的敲击着。

“三娘！”偏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雨后天气凉爽，而来人而上却浮现了几粒豆大的汗珠“三娘，她人呢？”

此刻李元吉却顾不上自己的失态，狭长的眸子在殿内来回扫视似乎是要寻找些什么，一番确认后终于发现自己要寻的人早已离开，只是牵强的扯了扯唇角，将偏殿的门合上。

“她人呢。”李元吉背后靠在紧合的殿门上，发丝有些凌乱的下垂飘落“月娘她人呢？”

香炉焚香袅袅，如一层纱雾隔开李照宸与李元吉。

“下月十六她与罗成的好日子”李照宸略微的抬眼隔着陈列着昂贵玉石摆件的博古架向李元吉的位置扫了一眼“四哥记得备礼。”

鎏金凤展翅的香炉被李元吉一脚踹倒，昂贵的香料还未燃尽便尽数洒落在地，香灰粉尘腾起弥漫在殿中。

李照宸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手中书卷，似乎对于这样大的反应动作早有预料。

“三娘”李元吉看着被自己踹倒的香炉，狭长精致的丹凤眼中透露着几分狠厉与犹疑“你是故意的？三娘。”

殿内久久未曾有人答复，李元吉只将眸子锁在依旧状做慵懒的少女身上，心中思忖着少女所言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是又如何？”沉默了半晌，李照宸终于将手中书卷搁置在檀木案几上，抬眸回望面色不虞的男人“不是又如何？”

“四哥难不成也想除去我？”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宛若炸开一沉闷惊雷。

“三娘何意？”李元吉眸光一闪，一时之间忘记再去追问关月娘的事，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三妹此言何意，她又是否真的知晓些什么。

“五弟怎么死的。”

一声闷雷于空中炸响，方才才停歇片刻的雨此刻如豆大般狠劲地砸向青砖石路，仅是片刻间云色如墨，天色阴沉。

“在河东郡时，大哥身体抱恙，大权旁落在四哥手中。”李照宸薄唇轻勾，而笑意却不达眼底“四哥心细如发，连平日伺候尹德妃的侍女都无遗漏的提前几日派发马车人手安然无恙的送至长安，却惟独漏下了五弟吗？”

“不过四哥也不必急着与我辩驳此事如何，既然四哥来访我和昭殿，那我也得给四哥瞧瞧我近日新得一物。”李照宸踱步至书案前，拿起被锦帕包裹着的盒子，手腕翻转甩给李元吉“从阴世师府邸搜出此物，倒是瞧着很眼熟。”

李元吉眸光暗沉，抬手接过被甩过来的盒子，轻推开盒盖，是一支玉搔头。

“前年中秋月宴母后尚在，恰逢父皇在外行军反败为胜，令潜邸女眷行飞花令，拿了祖母赠予她的金枝点翠海棠玉搔头做彩头。”少女话语掷地有声，殿外雷雨大作，狂风怒号，一时之间竟将雕窗吹开。

“是尹德妃赢得了飞花令的头彩。”

“四哥，你到底要骗三娘到什么时候”一滴水从李照宸的脸庞滑落，不知是眸中泪还是窗外雨“你根本不是一时受张婕妤蛊惑。”

“四哥，你要反了吗。”

疑问的话语却是用了陈述的语气，李照宸转回了身，眸光落在承影剑上。

“你所留下的蛛丝马迹都指给了大哥，令万贵妃对大哥心生怨怼。但你却站在大哥身边挑唆大哥与二哥的关系。”

“你表面上敬爱父皇，背地里与他的妃嫔一榻而眠。”

“四哥，天下事并非只有黑白。但你所行之事种种件件，于天下无益，你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

李照宸闭了闭眼，却没有回头“不动手吗，四哥。”

一柄利刃悬于少女纤细的脖颈，李元吉面上情绪难以辩驳，而握着匕首的手却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娘。”

“和你有关吗”李照宸没有丝毫没有因为身后悬着的利刃而畏惧，反而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和你有关吗”

李元吉的呼吸一滞，握着匕首的手越发颤抖，却更靠近李照宸的脖颈，直至有殷红的血液顺着匕首掉落，李元吉才好似缓过神来一般。

匕首被狠狠地掷到一边，雷电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亮光划破阴暗天幕，一闪而过。

“他在一日，我就不会有出头之日。”李元吉声音低沉，却回答了少女的问题“母后的宠爱，父皇的目光，兄长的关照，一样都不会落到我的身上。”

“我比不过他，三娘”李元吉的声音喑哑，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

“你和李悠陵串通好了。”李照宸咬紧了唇，强忍着不让身体颤抖，心中的悲戚却在此刻达到顶峰“你帮宇文成都杀了你的弟弟。”

“三娘。”

蓝光携带紫电斩风一闪而出，承影剑在昏暗的殿内反着淬蓝的光，隐约有紫色电气在剑身上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