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有喜
远处的仆婢手提的宫灯点点昏黄浮在宫中,因着设宴的缘故,青灰砖石砌成的蜿蜒小路边也点明了盏盏花灯。
“你”李照宸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从心中升起的阵阵寒意,看向李元吉的目光中掺杂了太多繁复的情绪“你,是当真的。”
“三娘。”
李元吉低垂着头,也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好似站不稳的后背紧紧的靠在树上,有些凌乱的发从发冠中散落划到额前,遮住了侧脸。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三娘,却并未有下一步的言语动作。
少女墨色的眸中泛起些许不忍,却并未上前,只是微微的侧过了头,目光垂落在砖石路旁的花灯,金枝捏拢成了山茶花的形状,其中红烛泣泪。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李元吉沙哑的开口,好似散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树干上的身体也开始有些轻微的发颤“是我对不住大哥,二哥。”
“但是四哥没有别的办法了,四哥已经挣不开了。这是孽障,四哥没有回头路了。”李元吉从喉中嘶哑着挤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沾染上了哭腔“三娘。”
“我坐在这树下,我一眼望到了这腐臭人生的终点。”
李照宸只是抿紧了唇,微微向后一步,似乎想要逃离这片黑暗无望的沼泽,却又不忍真的将李元吉一人扔在这儿。
少女张了张嘴,喉中的话犹如被棉花堵住说不出什么,只是一声叹息,又走近。
“四哥。”李照宸提了裙摆,从些许光芒处跨入黑暗,俯身蹲在李元吉面前,头上钗环碰撞叮当作响“收手吧,不要再...”
“不要再,错下去了”李照宸抿了抿唇,还是讲话说了出来“大哥和二哥未必会不愿与你一同携手共同面对此番风浪,你我之间不分彼此,我们一母同胞,又怎么会同你想的那样悲观的将你舍弃做为弃子。”
李元吉的眸子闪烁,满天星辉之下,他只觉得自己小妹的眸子亮的惊人。
“但,”李元吉勾唇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眸子紧紧的盯着少女的脸庞“如果我说,大哥和二哥不能牵扯到其中呢。”
“从前他是阿耶,是晋地李氏最出色的一脉,他可以容忍自己儿子行差踏错吗?何况如今,他不是阿耶了,他是父皇,是整个天下的皇,他又怎么会容忍这样腌臜污秽的事情呢,三娘。”
李照宸当然明白,她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她们兄妹五人无非是有着嫡系子女的名头,母后早逝,如今中宫后位空悬,谁人不能坐皇后,皇后生的何人不是嫡子嫡女,到时众多的嫡子嫡女中,他们又有何不同。
“大哥和二哥自然不能牵扯”李照宸垂下了眸子,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李元吉,眸中尽是坚定“但我会,三娘会陪着四哥”
“我们认错吧,四哥。是两千里还是三千里,三娘陪你”少女坚定的话语在李元吉的耳畔响起,眸子闪烁,期望着能从李元吉的脸上看出一丝动容,却落空。
半晌,男人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般,沙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好”字。
李照宸这时才像松了一口气般,跌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流下,心脏悸动。
此刻李照宸还没有注意到李元吉望向她时眸子中翻涌着的复杂情愫,只是一味在想接下来要以何种时机契机来将这件事情挑明,眼下突厥来访,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尚且未明突厥此番来意为何,突厥狼子野心又何止是进限美人以求结盟那么简单,更何况对于这位''虞宝林'',她父皇似乎并没有那么轻易的接受。
“三娘?”李元吉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拍去了衣摆上的灰尘,向坐在地上愣神的少女伸出了手“走吧,还要回去。出来太久,会被人看出些端倪”
李照宸点了点头,握住了李元吉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摆上沾上的草屑,朝着李元吉点了点头,提步向青砖路上垂首侍立的仆婢走去。
长廊曲折,风吹宫铃响。
“臣袁天罡,见过平阳公主”男人倒是鲜少穿着这样绛紫的衣袍,大抵是因为只是特意为李照宸举办的庆功宴,并未对有功将士做太多的要求。
“这样的颜色很衬你”李照宸虚扶一下,暂且压下心中烦乱的情绪,墨色的眸子打量着站在眼前的男人“袁大人也是不胜酒力出来放风吗”
“此宴主角本不是臣,放风真假与否,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袁天罡背在身后的手移出,手掌打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琥静静的躺在男人的掌心“听闻公主从私库中提了千年玄铁,臣亦然”
李照宸朱唇微勾,却不着急取过袁天罡手中的玉琥,只是提裙又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又能让男人刚好听清她的话“袁大人又怎知那千年玄铁是给你的,如若本宫变卦了呢?”
袁天罡眸子中沾染上一抹笑意,却还是开口“臣从未说,公主要送予臣。公主又何须辩驳”
“只是那日满城肉香,臣真切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