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价而沽

（一）

我属实是没想到，从在道域落脚的第二天开始，我们就彻底开始忙碌了起来。

如画江山请人给我们安排了居所，我和默苍离都不约而同地婉拒了。

我是因为考虑到将来，或许会和老大正面交锋，走到这一步难免会牵连收留我们的如画江山。我不想麻烦别人。

而默苍离的原因和我不同。如画江山给我们包揽居所是向他抛出了橄榄枝。目的在于请他做学宗幕府的门客。

而默苍离婉拒了居所，却没有拒绝门客一请。是因为他本身并不拒绝为学宗出谋划策，但是他有自己的节奏和个性，维持着自己的自由度。

于是我和默苍离一拍即合，离开了客栈之后就找了一处僻静的宅院住下来。整理闲置已久的房子烦而不难，我将房间里里外外地擦洗打扫，而默苍离负责修缮庭院和门窗。我们大概率会在道域住很久，所以收拾起房子来也很认真。

宅院不大，费上半天功夫就整理好了，再摆上我们随身带着的物件，整个宅院一下子透出丰腴的人气。

收拾宅院的时候，我的头脑和思绪都是放空的，从师尊去世、我接过衣钵之后，记忆里就不曾有过那么轻松的时刻了。

如画江山突然来访的时候，我和默苍离正在庭院里讨论如何修筑围栏和篱笆。我喜欢不足半人高的篱笆，望风景显得更通透明亮；而他偏爱更高的围栏，一时间争论不下。

“修篱便是修篱，设置成这般高度，形同虚设，多此一举，真不愧九算的作风。”

“围栏不过是做做样子，难不成你还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如果不是如画江山突然轻咳一声，我和他都还要继续争论下去，于是我和默苍离闻声都收敛了方才的情绪。

碧松影抚掌朗声笑道：“真是没想到先生这般卧龙之才，也是如此有烟火气。”

我大乐，低头嗤笑一声，抬头正欲继续调侃，就撞上默苍离突然把碧松影带来的手稿和物什一股脑扔到我手上：“笑什么？接客。”

我还没准备好，突然下意识双臂一拖：好沉！一下子折了我的腰。

我咬着牙猛地抬头，正打算和默苍离舌战几个回合，就看见碧松影和他的随从少年就一脸歉意和怜惜地看着我：“让小姑娘拿那么多实在是太抱歉了，还是让江岚相助吧！”

那个叫做“江岚”的少年闻声就要上前帮我拿东西，默苍离突然抬手一拦：“不必了，阁下是客。更何况伯玉拿这些也是本色当行。”

碧松影和江岚闻言都是有些惊恐地看着我，我立刻换了一幅笑脸：“说的是。”然后一边在内心咒骂默苍离，一边直起腰来从容不迫地将东西拿进屋内。而他们一行三人进入了书房。

我在接客厅就把这些物什放下了，然后一件件看。大多数都是一些手稿和文书资料，是上次碧松影提及的有关无常元帅的案卷。这些本是没有多少重量的，真正沉重的是混杂在其中的几件法器。

我草草收拾了案卷，拣了样形状小的法器，泡了茶，急急地往书房赶去。

我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座了。但见默苍离眉头微蹙，闻声抬眼看见我进门，就顺势地抬手，我会意地把案卷递给他，然后沏了杯茶放在他手边。

整套动作默契地行云流水，碧松影没忍住就调侃了一句：“小姑娘和先生真是相熟于行。”

方才被默苍离捉弄的我苦笑一阵，不置可否。而默苍离则是非常沉浸地在翻看这些案卷，对于碧松影的话置若罔闻。于是场面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直到默苍离突然沉吟了一声：“果然是今昔有异。且不论没有罪状书等一系列无常元帅的习惯，单是这些案件的思路和走势已不是先前的风格。”

碧松影倏然地紧张起来：“此话怎讲？”

“原先每一件案子里，无常元帅挑选的都是支脉案件中的枢要人物，不在多而在精。因为做得越多，就会露出越多的破绽，反而加大他匿身的难度，随时有可能被四宗找出。”

“而他只需要用枢要人物的死，和一纸罪状书，就足够引导四宗继续查下去并剿空其残党。”

“而近日的案子，他出手的频率加大，几乎是不择人，并且连这些死者关联的案件思路都很杂乱，更显得是随心所欲。”

“这感觉更像是，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势力冒名顶替无常元帅，在道域大肆行凶。”

碧松影大惊：“此意是，现在吾等尚且来不及深究这背后的势力和他们的目的，先前那么多案子的线索大抵也被这些人清理干净了。”他叹口气后复道：“吾忧心数月之后的天元抡魁。”

只要碧松影也是为了保护天元抡魁，那么我们的目的就是一致的。

我垂眸看最后几张案卷，是最近新发的案子，死者大多是道域医药市场的人物，“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动作，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