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上)
一定意识,只是脑部受到重创,无法醒转。
望着土墙上鲜红的“囍”字,祁湛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宿命感,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科大动物学专业研三的祁湛了,而是封建朝代的小山村里,十二岁考中秀才的神童祁天宝。
新娘子头上盖着劣质发白的红布,被祁蓉扶着进来。
祁蓉看见靠床而坐的祁天宝,喜不自胜,登时甩开新娘子的手,出去唤人来:“阿爷,爹,爹!二堂哥醒啦!醒啦!”
不一会儿,小小的屋子站满了人,二叔家除了二叔全来了,爷奶也来了,李氏哭着扑倒在祁天宝的床前,屋里一下子乱了套。
原该是主角的新娘子被推挤到一旁站着,连盖头也没掀。
赵氏坐在祁天宝身边,嫌弃得看了眼哭得起劲的李氏,心里忽生一股厌烦,拉着祁天宝的手没理她。
“阿奶的好孙孙,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咱叫大夫来瞧瞧?”
这一大家子人全都为了病情堵在这里,祁天宝受宠若惊,正要摆手婉拒,不想手臂竟半点力气也没有。
赵氏见了孙儿这模样,心里更是心疼,伸脚踢了踢床前哭得正凶的李氏,遣她速速去请郎中来。
一行人哭天抹泪地聚在此处,最后还是小赵氏记起一旁尴尬而立的新娘子,忙扶着她到床沿边上,挨着祁天宝坐下。
因祁天宝身体不便,大伙便没让祁明志滚床。
今日祁天宝娶亲,外面锣鼓喧天地响着,与祁家交好的父老乡亲听见祁天宝醒了,一齐拥过来看热闹,将这间小卧房团团围住。
曲来福站在最前头,笑得比哭还难看。祁天宝被诊断为活死人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一切都全完了,钱都白花了。现如今人总算醒了,可头上那么大一个血洞,也不知道智力有没有受影响,万一不能科举了,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每每想到这里,曲来福就要长叹好几口气。
屋外站着祁家隔壁的杨金才一家,他们在逃荒时碰到了流亡的祁家,于是一路扶持着来到夔州,奠定了身后的情谊。杨家人丁并不兴旺,杨金福上无双亲,膝下只有一双儿女。杨家女儿得宠,杨金福特地花了二十文钱,寻到祁天宝的启蒙老师刘景龙,为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取名。
有道是“眉联娟以娥扬兮,朱唇地其若丹”,娟字有秀丽之意,独用又略显单薄,是以刘景龙为杨氏小女取名曰:杨文娟。
杨文娟自小仰慕祁天宝,若不是曲来福突然上门提亲,她可还一直在村里端着神童未婚妻的架子呢。可她长大之后形貌越渐寡淡,越发配不上二十文钱的名字。
此时闻得祁天宝醒转,杨文娟登时想要当着众人的面证明自己在神童心中的地位,立刻去庖屋里端了碗稀粥来,又厉声喝退围观的乡亲,自个儿眉飞色舞地走到祁天宝面前,娇滴滴地道:“天宝哥,你醒了,身子还虚弱得紧,先喝口粥吧。”
她这番行状,让屋内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今天可是祁天宝娶媳妇儿的大好日子,人家正头娘子曲氏可就在旁边坐着呢,这杨家姑娘倒好意思到正主跟前献媚,真是好生不要脸。乡下汉子可没有娶小妾的先例,纵使祁天宝有秀才之名,那也不是官身,可还够不上纳妾的身价地位。
杨金才见小女儿如此不得脸,引得众人窃窃私语,气得把头一扭,转身就往席面上走。杨金才的娘子杨孙氏顾不得面子,一面赔笑一面拉走了自家女儿,帮着祁老爷子把宾客们往席面上引。
因曲氏还坐在天宝身旁,赵氏担心曲家因为杨文娟的鲁莽处事而心里不痛快,便主动接过了杨文娟手里的稀粥,给祁天宝喂食了些许。
祁天宝吃了粥,慢觉身体慢慢有了些许力气,在众人的引导下,接过了赵氏手里的秤杆,轻轻挑开了曲氏的红盖头。
他也有些好奇,这个被原来的祁天宝万般嫌恶的粗野农妇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盖头下的曲小四眉毛极粗,眼睛又大又亮。嘴唇略厚,中部涂着蝴蝶式样的殷红口脂,看得出来上妆的人竭力想要将它画得显小。她不白,连如此厚重的□□都无法掩盖住她的黄黑皮,但她委实也算不得丑,行止中也还看不出粗俗,倒不知原主为何这么瞧不上她。
祁天宝定定地盯着曲氏的脸看,曲小四乖觉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这一副郎情妾意的场面,勉强让曲来福好受了几分。赵氏婆媳也看得眉开眼笑。
因祁天宝还没好全,不便出去宴客,得以与未来的妻子提前共处一室。
祁天宝上辈子读小学时,饱受校园暴/力之苦,养成了沉默寡言的秉性,导致他虽然努力学习,决心报效国家,顺顺当当地读到研究生三年级,与女生相处的经验却几乎为零。
何况他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结婚时应当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苦苦思索良久也想不到一个体贴细致的开场白,祁天宝索性打定主意,保持缄默。事实证明,维持现状给足了他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