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
她还没站起来,奔到那座山包前,浮黎忽然向她抬起了手,他的手心里,平平稳稳是只小小的锦囊。
“……”长清一时无话。
浮黎脸上盖了张干净的扇面,闷声闷气对长清说,“唯一留下来的,本想着叫锦辰转交给你,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唉……”,他叹了一声,长清发现,他好似常在自己面前叹气,其实浮黎有什么烦恼的,他的叹息,皆是因为替她不忍罢了。
长清低下头,那小小的锦囊绣得雅致,绳带旁边隐约泛着一圈微弱的灵光,她将锦囊捧在手里,低下头默然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说,“云儿是你……”,她想说,是你亲手葬的罢。然而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缕颤抖不尽的气息,只能竭力绷住。浮黎脸上盖着折扇,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点了点头,安慰她,“莫要心伤了,他离开你,也是不得已。”
是了,的确是不得已,然而她这个娘亲,却又何其的疏察,瑶湘再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慕云本就已经失去理智,对于妖魔之物来说,小小的孩子身上更是带有难以忽视的灵气,是她太过大意了。
她心头是一种黯然得无法再诉说的伤怀,浮黎躺在椅子上,也是默然了良久。良久后,他忽地开口,“我怎么才能叫她死心?”
“我是不会将我的宝贝给她的。”
浮黎似在自言自语。
长清一时不明白,直至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浮黎说的乃是羽衣,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浮黎不是第一回在羽衣面前做出这般架势,记得从前她们皆在山中修行时,羽衣只要来找浮黎,浮黎张口闭口便喊她师侄,其实他是个从不计较辈分的人,不过是想打发她又顾忌她是锦辰的弟子。
以长清的性子,若被这么嫌弃,只怕早已经连人带包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羽衣,到底是个玲珑之人。
她最初发现羽衣似乎对浮黎怀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是有一次她许久未回山,虽说浮黎住的地方就在浮黎山,然而浮黎山毕竟很大,锦辰说是借了浮黎的地方,其实即便锦辰不借,浮黎也就只待在他这片小山头。
她不回去,乃是实在不想受锦辰的无视,所以宁可在浮黎这里赖着。
浮黎从不管她,无论长清在或不在,他每日皆是雷打不动地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先是在林子打拳,打得身上微微出汗,便是停下来歇息,而后料理午饭,一餐完毕,他便开始琢磨他种的那些个花树和果树。
原本浮黎不想种梨,因他不爱吃梨,然而他询问长清意见的时候,长清顺口说了句梨树好,他便种了一片梨树。
他问长清,为何说梨树好。长清的回答颇为少女,她那时也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她说,梨花甚美,只这简单的四个字。浮黎有些不服气,说桃便不美吗?
对,他爱吃桃。长清忘了,想说那你便再种一片桃树好了。然而话到嘴边,她却拐了个弯,“到得春三月,桃花独自开,也是寂寞。”
原来种这片梨花,便是为了伴着桃花一路开。浮黎认可了,而后费了好几年,终归把一片梨树林打理得煞是好看。
左一片桃林,右一片梨树,他那屋边本长了几棵竹子,现下郁郁葱葱,纷纷繁繁,倒是成了个很别致的风景线。
长清便是坐在一片竹林里看书,她性子向来沉静,不爱热闹,修炼完了便是看些浮黎收集的古书。正翻了一半,忽然那林子中走来一个身影。身影愈走愈近,她心想浮黎这么快就浇完树了,刚要抬头,却见到一张俏脸,白生生,怒腾腾。
羽衣的脸白得带了些怒煞之气,然而面带三分笑,却是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书。那书上略写着浮黎的几句批注,他的字龙飞凤舞,向来好认。
“师姐,你如何老在浮黎真人这里躲着,莫非你的师父不是帝君,而是浮黎真人?”
长清还没有听出个好歹,但从她的语气里,已经意识到了麻烦。
她只看了羽衣一眼,并不回答。本来这话也没什么好回答的。然而羽衣抬手按上了书页,纤纤手掌正好盖住了长清所看的那一节。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羽衣依然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挑衅两个字。
长清和羽衣,似乎天然便不是一种人,所以从来也没有很亲近过。然而饶是她没有去招惹对方,却还是免不了要面临这般麻烦的状况。长清心头叹气,她跟羽衣在竹林里打了起来,快惊动浮黎时,羽衣被她一掌打中了半边肩头,摔在地上煞是狼狈。
而浮黎赶过来,看了看败于下风的羽衣,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长清,长清没什么事,羽衣有点事,但依他的判断来看也只是皮外伤,不要紧。于是他又回去继续浇树。
羽衣对于浮黎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并不很在意,至少她的表情还是颇为从容的,她对长清道,“技不如人,师妹认输,不过,师姐最好还是不要想永远躲在这里。”她笑微微的,“师父虽然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