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内
简颉有些尴尬地从地上站起来,咬了咬上唇:“我过会儿去办休学手续,虽然现在只是勉强维持运转,一年时间应该够了,我需要这次机。”
“不管最终无力做好或者有幸做大做强,我都需要花一年时间去建立一个庞大的信任链条。我希望食品安全和健康的底线还有人在坚守。被称为垮掉的一代人有原则有底线有信仰,有更健康的金钱观。”
“我很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一句话,‘人可以为了崇高的理想卑微地活着’。”
她蓬头垢面,手头如常理菜,头也不抬地和身后刚起床的配菜少年打了招呼。
她才22岁,此刻的劳作姿态却和集市的小商贩并无二致。
几个月前,她也能替他在酒席上和中年投资人畅聊《文心雕龙》,丝毫不露怯地背出拗口词句,且能附以自己的理解。
俯仰由人时,察言观色,曲意逢迎;施展手脚时,紧抓时机,果决笃定。
能屈能伸,矛盾又一致。
“嗯。”他在这短暂又逼仄的罅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唯独是她。
唯独她,走进了他的门槛内。
她不加掩饰地现实又理想主义到极致,莽撞偏执但又知进退,看似毫无分寸其实章法得宜。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类人。
现在的她,正是几年前往游戏行业横冲直撞的他,也不是没有曲意逢迎过,也从夜色微澜独坐到晨曦微光。
人人都认为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金汤匙”也有剌到嘴角的时候,骄傲如他,只能干脆扔了金钥匙,端拿起寻常“碗筷”,其实已比常人费力许多。
不带任何目的地扶她一把,也是越过时空扶一把当初费力端拿寻常“碗筷”的自己。
当然,他确实也有他的私心。
“APP内测版做好了,公开版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你先看一下内测版效果。”他将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演示。
简颉接过手机来,试着搜索几次之后,蹦了起来:“这做得也太好了吧,等我有钱了,我最起码付你十万块。”
他看着她雀跃,轻轻笑:“不用,我也有要你回报的时候。”
他跟她讲APP的推广方法,讲到一半,她猛然抬头,差点撞到他下巴:“哎呀,以后做大了,还可以在‘心动人生’上插广告,我最起码能挣五百万吧。”
她对好多好多钱的概念只是五百万。
他给她算:“一定不止五百万,也许一年就可以一千万,你按……”
简颉精准找到重点:“所以你答应在‘心动人生’上帮我插广告了。”
“……”
祈靳邶等红灯的时候顺手发了条内测版的APP的朋友圈,准备发出去时,又点进去选择了对她不可见,撤出来又加了对周期不可见。
再赶上一个红灯,陆陆续续有人微信找他私聊,连他几年不联系的学长也来问他为何如此反常:“你做游戏我问你要不要大数据广告,还装清高,怎么宣传起这么个卖菜的APP了?”
红灯转绿,他直接连了蓝牙,打了电话回过去,待对方一接通就求人:“给我一个大数据广告的报价,要做朋友圈定向推广。”
对方存心逗祈靳邶:“你不是被人下蛊了吧?太好奇了,是什么人能让祈靳邶发圈求助。是女人吧,是女人吧?”
“……” 祈靳邶停顿了下,只得威胁,“那找别人报价?”
对方了然:“不是吧,你这真是老房子着了火啊……”
***
简颉没想到祈靳邶很快就来要做APP的报酬,要简颉陪他应酬一家经纪公司组的局。
一度换了家网红公司谈合作,身家背景还是被摸了个透,经纪公司还有几个网红签了南城二建转型期投资的小网剧,自然不肯放过送上门来的唯一继承人。
简颉以为是找网红做宣发的事项还没谈妥,自己也算“心动人生”的元老,已经“脱亚入非”的皮肤较为跌份。临上车还在往脖子胳膊上抹粉,连座椅上也被她抖落了好些粉。
祈靳邶在驾驶位瞥她一眼:“……挺像一种食物。”
简颉以为他夸自己,顺承:“剥了壳的鸡蛋是不是?”
“你小时候吃过柿饼吗?”
“……”你全家脸都像柿饼,但吃力就得讨好,“我主要是怕他们误会你带了个国际友人来,以为一度非洲市场都开拓好了,他们也就缺乏参与宣发的动力了。”
她听见他轻声笑了一声,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哈哈哈,算了,无所谓,我的主要问题是丑,也不是黑。”
他笑声已然明显。
简颉叹了口气:“诶,你先别笑得这么明显好不好。等我去给网红们信心,都往你身上扑,那种终极耻辱时刻,你再笑我不迟。”
“我带了女孩子去,那些人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