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念头即是,这篇是她写给自己的,其中大逆不道的话数不胜数,刘婉瑜不要命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曾经的刘湘玉总是以现代人的思维看问题,她那时候还不懂得怎样忘掉自己现代人的观念在古代学会规矩。
她因有着半分才气就高傲到目空一切,总想着手里握根破笔杆就写出一本旷世奇作。
刘湘玉甚至天真地认为她来到的大祈是一个河清海晏的朝代,等到她十三岁那年满心欢喜地出了山庄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刘湘玉往常觉得幸福是因为她的生活富足,因为她所处的环境自由无拘束,因为她接受了和男子一样的教育,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识过大祈的另一面,是她无法改变的另一面。
她甚至眼光狭窄到一叶障目,而她更忘了自己所得来的这些教育只是因为她是个男子,但世间就是有诸多不公,恶人杀不尽,小人除不尽。
后来刘湘玉自己都过得不如意,她在刘府的宅院里活的越来越像古人,所以她在失忆后行最周正的礼仪,端的是君子孔孟之风。
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写过这篇文章。
夜风习习,偶有几声鸟叫惊扰了怀中的白猫,白猫猛一蹬腿,挠伤了刘湘玉的手背就跑远了,她从久远的回忆里脱离出来,道:“这猫的气性不小。”
赵无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柳叶眼中情绪不明:“无名觉得玉郎的气性也大得很。”
刘湘玉或许是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出名,仅凭一首赋名动京都的时候更是一诗难求。赵无名在宫里听得不少关于刘湘玉的事情,有别人无意间提起的,也有他刻意打听的。
刘湘玉笑的温润,她摆摆手道:“赵兄说笑了,某自小就没什么脾气。”
赵无名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就无法将她和早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结合在一起,眼前的刘湘玉温和过了头,脸上也似戴了一层面具,通身气质温和到像是被打磨出来的玉石。
“曾听闻刘公子喜交友,之前更是大方赠诗来者不拒,更甚至有赠与青楼女子的,”赵无名摇摇扇子,“你知不知道自己一首诗值多少钱?”
卖诗,值钱?
刘湘玉一整个懵住的状态,刚回府那几年她整个人活像被人挖了脑干一样,手里的银子总是握不住,每日寻一大帮同窗好友把酒言欢,兴致上来了也会写两首诗,不过就跟口水歌一样,偶尔还有几首不正经的情诗。
“我不知此事,或许当时三五好友凑在一起就是为了玩的,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湘玉又想到什么事,说:“难怪我当初焚诗稿的时候觉得少了一大半,或许是被家里的下人拿去卖银子了。”
当时刘湘玉已经成为文人口中唾骂的小人了,偷出来后过了好几天都没人买,那下人骂了她的时候正巧被人听去了,最后还是赵无名宫里的太监觉得他对这事有兴趣才提了两嘴,而赵无名确实将其买了回来。
赵无名没有否认:“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没想到赵无名还是她的死忠粉,刘湘玉心底不知作何感想,只感叹道:“当时年少轻狂,无名兄若是喜欢便自己留着吧。”
她又自嘲道:“我之前总有种自负的学生气,眼高于顶、自诩清高,愚蠢透了。”
或许自己前世死的时候正值无比中二的青春期?
刘湘玉不想在这忆往昔,见赵无名迟迟不肯离去心想还是得自己开口,敷衍了两句后就像抬脚走人。
忽又听得身后的赵无名道:“你在文章中说若是你来当官,便是大祈最好的官,刘大人,或许我可以做个见证吗?”
赵无名从来都盼望着这一天,也愿意给刘湘玉一次机会。
刘湘玉权当没有听见,渐渐苏醒的叛逆只想让她干一票大的,挑战这个时代的秩序不是更有趣吗。
第二天天不亮刘湘玉就起来了,虽然她是个记录案件的小官,但因想着昨晚的事便一早去了县令王安权府中。
“小刘大人不必紧张,介时你只要将本官与犯人的言行记录在册就可以了。”王安权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又说:“也不是太重要,读书人的脑子灵活,小刘大人定能胜任。”
刘湘玉含笑,装作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佯装木讷的样子:“湘玉定会如实记录,大人放心。”
王安权顿了顿,心道果真是读书读傻了,连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虽说是探花郎的哥哥,却全无半点其弟的圆滑机警。
他放下茶杯,笑的愈发可亲,像长辈似的点拨了一句:“小刘大人要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效命,是皇上,咱们底下人能做的就是让皇上高兴,你说咱们东都县案簿上漂亮,咱们也跟着增光不是。”
东都县作为一个被忽视已久的小县,自然是不会引起上面人注意的,而王安权想要漂亮的政绩,他所呈现的便是自己想要的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