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正在思考应该买咖啡还是买饮料的时候，察觉到自己旁边多了个人。

我转头看向他。甫一见面，我就将他和上次在甜品店里见到的五条悟的好友形象对了起来。

夏油杰，术式是咒灵操使，和五条悟一样年纪轻轻，在咒术上颇有天赋，作为咒术师而言拥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的人。

在原定的世界线发展中，他和五条悟应该一起去护送星浆体，让她顺利与天元同化。

但在过程中，名为天内理子的女孩被伏黑甚尔击杀，他败在了伏黑甚尔手下，五条悟则是在与伏黑甚尔的对战中，濒死的情况下顿悟了反转术式，由此扭转败局。

然而，14岁的女孩天内理子死去了。

一个正常人的生命，原本应当具有无限的发展的可能性：如果天内理子不是星浆体，那么，如果她能作为正常人长大，她也许可以成为教师、成为画手、成为歌手……她有无数的可能性，可以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但是，在这荒唐的咒术世界，她的死亡人为地被人预订，连生命也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定性为“可以轻易牺牲”的物品。

这是对人的意志和生命毫无遮掩的物化，在现代社会中这是不能明面上触碰的底线，对咒术界来说却如此理所当然地摆在台面上。

不过，这次的世界线中，在由我的雇主所提出的、我和伏黑甚尔所执行的计划引起的风波中，盘星教被迫收敛了自己的爪牙，天内理子的任务应当会顺利进行；在原世界线中，五条悟和夏油杰曾经向天内理子发去了邀请，天内理子是想摆脱作为星浆体的命运，而作为一个人活着的。

夏油杰的眼睛里有许多血丝，明明是个年轻人，他的脸上却写满了疲惫和困顿。

这些日子，他和五条悟确实是救下了天内理子，但是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咒术界那群烂橘子在查到真相以后怒不可遏，他们很清楚五条悟软硬不吃，于是，高层们给予的压力已经不仅限于五条悟和夏油杰，甚至还延伸到了东京咒术高专的后辈们身上。

这些时间，被派给后辈们的任务，比以往任何时间段的任务都要多，给予的任务情报和以前相比，也少得可怜。

夜蛾老师也不断地被被高层找一些莫名理由的被叫过去申斥，有些对他们早就有许多不满的高层组成了一个检查小组，认为夜蛾正道的咒骸“需要排除对咒术界的危害以及可能产生的风险”。

五条悟的反应当然还是一拳打爆这可恶的咒术界，甚至是“打爆地球也可以，只要烂橘子们统统毁灭就好”的态度。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跟着附和，可这三个年轻人最后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很明白，在五条悟狂怒的表现下，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无法掌控这个咒术界，哪怕他们认为自己行的是正义之事——哪怕他们做的本来就是对的。

光靠他们，根本不能澄清这个咒术界；如果要依靠人脉和势力，却需要从长计议，远水解不了近渴。

在复盘整件事情的脉络的时候，夏油杰发现，东京金融圈的这场震动居然影响了不少与有关人员勾结的咒术界势力，甚至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范围内的咒术界势力的洗牌，盘星教的存在也进入了他的视野。

他本来一开始只是想找些证据，好让咒术界高层停手，并且最好让他们不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来干涉东京咒术高专的发育，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

但追查证据、搜集情报的过程中，夏油杰的世界观逐渐被颠覆。

过去，他光是忙着去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让自己吞下味道恶心得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味道的咒灵就已经心力殆尽，那些社会新闻也仿佛是和他很遥远的事：

夏油杰知道这类事件会影响很多人，会影响他的父母，却影响不了作为“咒术师”的自己。

作为咒术师的夏油杰，已经和普通人的生活，有了无形的沟壑与裂痕。

哪怕再次与曾经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相聚，夏油杰也无法从普通人那里得到一丝半点的，对于他现在所拥有的生活的理解。

渐渐的，在夏油杰的生活里，“普通人”就是需要被他所拯救的存在：这就是他看到的、他经历的。那些呼风唤雨的普通人，一样需要从咒术界的御三家请求帮助。

他的心像是被包裹在一层层由偏见组成的厚茧里，想突破却无从下手，如果止步不前，这层茧就越来越厚，直到有朝一日，生活突然背离了他的认知所能承载的上限。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看起来没有强健的体格，却和术师杀手伏黑甚尔一起，接受了一个至今还没有找到线索的人的委托。

如果没有因为这场风波造成的对盘星教的影响，也许盘星教的人们已经在为天内理子的死去拍手称快了。*

临川霁。夏油杰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发出这三个字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