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关姑娘可是出了名的皮!”
……
上元之夜是长欢的开始。四海升平,海晏河清。遥望明月半抱琵琶,万颗星辰散落在无尽的黑夜上,它们闪着光。
陈良忠本是朝中重臣为太傅一职,却看不惯文官武将的勾心斗角,一个个披着为民为国的衣冠禽兽互相撕扯。他自命清高,十几年前辞了官,回家靠写诗词为生,到了佳节欢日,他便支起自己的小摊,看他人吟诗作画。
他确实是辞官已久,可他还想看看大兆的能人。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色的花灯,投在地上橙黄色的影子。昏黄的烛光映在杨云舒的脸上,她身着荼白披风,颈肩的绒毛轻抚她的脸颊。
“杨姑娘,还在等你那个有缘人呢?”陈良忠打趣道。
杨云舒不语,只点头示意。
她只是忠正伯爵府杨将军的庶女,即便她再有才华,不过是空空一场,没人赏识她,没人珍惜她,没人来爱她。
于是三年前,她独作《定风波》上阙,一连三年来此寻一能对出下阙的有缘人,得一知己。可接连三年,路过之人皆称好,却无一人对出下阙。
她研墨,蘸墨,写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那半阙词她早已烂熟于心,随后她坐在一旁,等着那位知己。
“杨姑娘。”一位男子坐在了杨云舒的身旁。
杨云舒回过头来:“连宇公子,”一连三载,每逢佳节,只要杨云舒在此,便次次都可以碰见连宇,他不写诗,不作画,却也从来不说来此目的。
杨云舒小心地将自己向外挪了挪,“公子也在等人吗?”
“是,”他想了想,随即改口,“也不是。”
“是,也不是?”杨云舒有些疑惑。
料峭春夜的寒风依旧刺骨,街上百姓在花灯烛光下得到了光明。
“先生。”铺子上来了位器宇轩昂,相貌英俊的公子,绾髻束发,圆领银白长衫,下巴上稍带胡茬。他向陈良忠行礼。
陈良忠点头示意:“伯俞,你可算是来了。”
“前些日子学业繁重,抽不出时间。”周伯俞略带歉意。
陈良忠叫他随便瞧瞧,他走过各形各色的纸张,目光掠过千秋各异的字,不满地摇了摇头:“先生,您这的诗文……”他顿了顿,看到了一旁的《定风波》。
他将其拿起,字是端庄的正楷,庄重大气,美中不足的就是稍显拘谨。目光自上而下,从那幅赤纸黑子上游过,时间推移,灿烂的烟花从他身后绽开,在浓墨点染的夜空划开重彩。
杨云舒被烟花吸引了目光,绚丽的烟火与周伯俞映照在她墨深如渊的眸子中。连宇目光缠绵在杨云舒的身上,他的某种没有万千烟火,独杨云舒一人存在。
周伯俞笑意愈来愈重,看到最后一字,不禁赞叹出声:“好啊,先生!”他打趣道,“说句不好听的,这首词可是在鸭鹅之池中鹤立鸡群啊!”
陈良忠也笑得开怀:“你是不知,这可是位姑娘写的。”
周伯俞有些吃惊:“那这位姑娘可真不简单,不说才比易安,但赛于我,怕是可以了。”他的发言逗得二人皆是一笑,“只是,这词若补上下阕,便更好了。”
“你若有胆,补上一补,岂不美哉?”陈良忠劝勉他。
“那我便献丑了!”他将长袖挽了挽,大笔一挥,一行行楷洒脱不羁,落下最后一笔。
“不改改?”陈良忠问。
“这姑娘都一字不改,我堂堂男儿大丈夫,自然也一字不改。”周伯俞道得清畅。
“周公子,”杨云舒走上前去,周伯俞的目光与其相对。
远处烟花四起,轰鸣声连绵不断,爆开的烟火映入湖底又坠于湖底。夜里,料峭的春风来袭,高挂的走马灯齐齐右偏,金黄的流苏穗时而似绽开的烟火,时而似笔下流金。
杨云舒将自己绵白的披风拉紧,一向寡言的她不再生怯:“周公子,先前从未听说过您,没想到您竟然如此才华横溢。”
“哪里哪里,不过旱鸭子下水,不自量力罢了。”他自嘲道,“姑娘你是……”
“她就是不比易安却赛你的姑娘。”陈良忠笑吟吟。周伯俞大吃一惊:“原来是你,姑娘小巧身躯竟内含如此才华,实属难得啊!”
“公子当真为我知己,只是小女家中有门禁,眼看时辰将到,不得不走。”她有些惋惜,“不知下次见面将何时。”
“两位不必担心,”陈良忠看出了杨云舒的意图,出来铺台阶,“若不嫌弃,来我寒舍,我陈良忠随时奉陪。”
就这样达成协议,杨云舒满心欣喜地离开,上了马车后,她撩开车帘,突然发觉此地没了连宇的身影,她没有在意,因为她今日收到的远比期盼要多。
车外人声鼎沸,她知道,这是她今年元宵节欢乐的结束,是她这一生幸运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