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八)
护工在收拾病房,顺带絮絮叨叨,骂那些没有人情味的城管。
曲溯阳和周镜霜各坐在床一边,一个红着脸,一个垂着脑袋,默不开口。
护工唠叨一会,把垃圾都收好了,才发现忘记询问周镜霜的伤势了。
周镜霜被点到名,抬起头,“冰敷过了,明天再去照CT。”
“那今晚要是有时你记得喊我,可别忘记自己起来了。”
“好。”周镜霜手指向门后,“那有折叠床,没什么事,您可以早点休息。”
“行,那我到小厨房去,要有什么事,你大点声喊我。”
“好。”
护工去休息了,外面剩他们两人。
“要睡吗?”曲溯阳问。
“嗯,睡吧。”
周镜霜掀开被子,背对他躺下。
曲溯阳关了灯,躺到她身边。
床比之前的宽敞一些,不用一个人侧身睡,但曲溯阳还是侧躺着,脸朝向周镜霜。
他还有话想叮嘱她:双脚不要交叠放,别压着左脚踝,晚上要是痛得厉害,要叫他或者护工找医生来看,不要硬撑,手上的擦伤也不要压到,会出血。
但怕她嫌啰嗦,就没说,打算自己隔一阵起来看。
保持这个姿势躺了有一会,寂静的病房内突然响起声音,像短促的口哨,一响一歇。曲溯阳听了一会,才听出来这是护工的呼噜声。
之前她和周镜霜一起守夜,都是在病房外,没听过她打呼噜。今晚突然叫她过来,周镜霜就没让她待外面。
小厨房没有门,声音很清晰地传出来,愈来愈大,从口哨声变成装修时电钻钻墙的声音。
他想下床去摇醒护工,虽然不太好,但一直打,周镜霜肯定一晚上都睡不好。她今天够累了,在实验室待了一天,晚上又崴了脚,不能睡不好。
刚掀开被子,旁边的人动了,他立马躺回去,微直起身,胳膊放在她脑袋上方,轻声问:“怎么了?被吵醒了吗?”
周镜霜把脑袋露出来,摇头,“不是,我没睡着。”
“是太吵吗?”
“有点。”
“我去和阿姨说一下。”
周镜霜抓住他的小臂,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别了吧,大晚上把人叫过来,还让她去睡外面,不太好。没事,睡着了就听不到了。”
“真的没问题?”
“嗯,睡吧。”
曲溯阳重新躺回去,把被子给她盖好,“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
周镜霜点头。
又躺了半小时,曲溯阳悄悄探起身,看她眼睛闭上了,是平时睡着的模样,但眉头皱着,大概是因为还没停的呼噜声。
他小心挪过去,与她的背只隔开半根手指的距离,伸手,把掌心盖在她耳朵上。整个贴上去怕弄醒她,贴不紧又怕没效果,所以他控着力道,手抬了一会就有酸涩感。
他平躺过去,换另一只胳膊,姿势有些怪,又侧身换回去,刚贴上,周镜霜动了。
他连忙缩回手,紧张地去看她。
她翻了个身,蜷起身体,脑袋凑到他胸前。曲溯阳安静等待一会,见她没有转醒迹象,才小心扶起她的脑袋,将右手塞到她脖子下,左手去捂她的耳朵。
被窝里的脚伸下去,分开她交叠的双脚,夹住没受伤的一只,以免被压到。
曲溯阳觉得自己做贼似的,做完这些,紧张得后背出了一层汗。见人安静地躺在怀里睡觉,他才舒口气,笑了笑,下巴轻轻去蹭她的发顶。
隐隐有困意时,他惯性地低头,吻她的发顶,小声说晚安。
而被窝里,周镜霜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一直没松开。
*
周镜霜一早起床,就被曲溯阳催着去拍CT。他也想跟去,但护士来输液,只好作罢,让护工推她去。
周镜霜瞧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你这搞的我好像得了什么绝症,放松点,就是做个检查。”
曲溯阳一脸严肃地斥责她不要乱说话。
“好了,很快就回来。”
CT室一早有人排队,周镜霜拿了叫号单,等待的间隙和护工闲聊。
她想了许久,决定还是不告诉护工昨晚她的呼噜声吵着他们了,早上起来,曲溯阳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色,大概一晚没睡好。
昨晚没什么事,今晚可以不让护工来。
她这样说,护工也同意,白天晚上都在医院,她吃不消,准备等周镜霜检查好就走。
快轮到她了,徐作突然找来,远远地和她招手。
“你怎么来了?”
“来找曲总,曲总说你还在检查,叫我过来看看。”
徐作来了,周镜霜就让护工先回去休息,让徐作推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