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
父皇因病去世,我终于坐上了这把龙椅。符丞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诸多证据,与谏议大夫秦阙一同参奏胡家。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胡家上下涉罪之人全部斩杀,胡瑶和她的孩子也一同囚禁于冷宫,只等着一条白绫赐下。
父皇,您教我的,我全都记得。
两个月后,阿染终于回到了京城,可是姨母已经油尽灯枯,撑了不过半年就撒手人寰。
我的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我而去。
“皇上,喝杯茶吧。”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是秦婉。
这两年来,她一直侍奉着我,我知道她的心意,只待父皇丧期过后,便迎她入宫。
“前些天我随父亲去过毅王府,世子他虽然悲痛,可是有符小姐在身边,您也不必过于担忧。”
“嗯。”我喝着她的茶,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另外的事。
秦婉的父亲秦阙,也和符相一样是平民出身,可惜他在京城没有亲戚挚友庇护,空有一身浩然正气,被胡家百般打压。后来,他得了符相帮助,和他一同扳倒胡家,如今,已升至太傅之位。
我在前朝的势力,几乎都是靠符大人替我笼络,这终究不可靠。我拉过秦婉的手,“辛苦了。”
她粉面含羞,遮着笑颜不敢看我,眼底的爱意却藏都藏不住。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心中满满都是我,只是那时,我竟全都忽略了去。
阿染又去了漠北,长大以后,我与他总是聚少离多。
而阿雪,我拜托了她一件事。
胡荣为人谨慎,奸诈狡猾,胡家虽然倒台了,可是竟找不出牵扯他的证据。他远在江南,我若贸然派遣前朝的官员前往,只怕会打草惊蛇,无功而返,可若是动用江湖力量,又师出无名。于是我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我们自幼相识,她聪明直率,又武功高强。胡荣此时已是一座孤岛,大厦将倾,自身难保。我只需要在背后辅助,扳倒胡荣,只是时间问题。
可我没想到,胡荣倒台以后,夜闻却告诉了我一个吓人的消息,“陛下,符姑娘此去江南,似乎与风满楼有所联系。”
“风满楼?”我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在徐风案时,夜闻嫁祸的组织。
“正是,她为救风满楼的飞贼步于飞而潜入霍家,这才诱骗霍停云交出账本。”
我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却还是不忍心直面,“也许,只是巧合。”
夜闻又道,“还有人看见,她进过清溪酒楼,楼中的老板娘浅清溪,正是风满楼江南分舵的堂主之一。”
其实,我也很清楚,就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扳倒胡荣。可是真相摆在我眼前,我却仍旧有些失望。
阿雪,你究竟还瞒了我些什么?
夜闻告诉我,风满楼是一个杀手和情报组织,他们的势力遍布天下,京城也不例外。风满楼的老楼主过世后,新楼主从未露面,而他的女儿,据说是嫁给了前朝的叛臣,宫将军宫诀。
这一系列的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让我恐惧。
我记得,娘曾经提到过,年少时,姨母与宫将军还有符丞相都是要好的朋友。
如今姨母已经离世,宫诀将军也因逆反而遭到满门抄斩,他们与风满楼的关系,早已无从考证。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阿雪看我的眼神那样奇怪,如果她与宫将军夫妇有关,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宫将军、风满楼、阿雪......这些词萦绕在我脑海边,久久挥之不去。
阿雪回来后不久,符丞相就进宫找到了我。
他知道了阿雪前往江南扳倒胡荣是我的意思,话语中,隐隐有些怪罪。
我当然明白,他不愿自己的女儿陷入危险中,可是如今天下都是朕的,朕要谁去,谁就得去,便是刀山火海也去得。
符丞相是吏部出身,多年来明里暗里扶持了许多位朝中大臣,就是说半壁江山也不为过。他的长子符清玄,是陈将军的徒弟,平南军的副帅。待到日后阿雪与阿染成亲......我不敢再想下去。如今的符家,竟比当初的胡家还要强大。
许多夜里,我辗转反侧,始终不得心安。
西南多个部族叛乱,朕主张严惩,符丞相却主张仁治,他总有诸多的理由。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言语地域,风俗文化,都是产生冲突的原因,他们或许并非有叛逆之心,可若不用强硬的手段打压,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借此生事,到后来,天下还谁能服朕。
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这是我们的矛盾第一次摆在朝堂之上。
直到后来,御书房中,他叹气道,“臣与陛下,终究是回不到年少时了。”
他虽然行为上从未违逆过我的意思,可我知道,他心底终究是不服的。
我越发觉得,我成了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