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孤寂落寞,与现在,想到那时,我心中酸涩,我撑着脸侧头看他,笑道,“早知你这么厉害,当时就不该担心你。”
他好像很高兴,“我从来没想过,你还会担心我。”
“那是以前。”我放下了手,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光,笑意瞬间便消散了。
可里呼邪双手交叉,皱着眉,埋下头看着地上的沙子,好似十分悲伤,连语气中都带了哽咽,“是啊,现在的我们,是敌人。”
我们生来,就在两个不同的阵营。
眼前的篝火燃得正烈,空气中也全是快活的歌声笑声。
可里呼邪突然转过头来,嘴里喃喃道,“你…愿意……”
“怎么了?”他吞吞吐吐,我实在听不清他想说些什么。
“没事。”
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既然他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
篝火熄灭后,我们沉睡在一片宁静的大漠里。呜呜的风从我的耳畔吹过,扬起发梢,将红色的纱衣吹得到处飞扬。
大漠的夜晚,真冷啊。
太阳升起后,我们又如往常一样骑着马赶路。太阳当空照,好在此时对漠北来说已近乎冬日,阳光虽晒,却不至于太烈。
“要喝口水吗?”可里呼邪拿着水壶骑马赶上前来问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
在大漠与戈壁里,水是最稀缺的资源,即便是君王也不可挥霍浪费。
这天夜里,我们来到了一处戈壁中央的一个小村落。
村落里大概有几十户人家,都围绕着三口“坎儿井”过活。
我印象中凶猛残忍的匈奴人到了这个小村庄中就变得“温顺”了起来。可里呼邪与村中最老的妇人,他们称呼为白妪,交流了一会儿。
“白妪”头发花白,身弓背驼,面上皱纹沟壑纵横,手中握着一柄木制的老杖,杖上雕刻着许多复杂的花纹与图腾,我看不太明白。
他低下头,聆听着老人的教诲,“白妪”咧嘴微笑着,用杖头点了点他的额头,听他们说,这是赐福的仪式。
我从来便不太信神佛鬼神之说,若祈祷真的有用,世间何来这么多疾苦。
村里的管事者领我们到了一处废弃的房屋中,虽说是废弃已久,可屋里干净整洁,一看便知是村民为了迎接我们而特意打扫的。
可里呼邪坐在屋子的角落,一只手搭在弯曲的腿上,另一只手捧起了脚底的黄沙,“我们的国家,大多是这样的土地。”
粗糙的黄沙从他指缝间露出,流洒回了它原本的地方。
显得苍白而无力。
“村子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几乎都面黄肌瘦。”刚进村里,我便发现了这一现象。
“我也在这样的村子里长大,”可里呼邪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带给我的人民更多的土地,一片温暖、湿润、再也不会饿肚子的土地。”
我看向他,“所以你便南下侵略。”
他没有否认,扯着嘴角一笑,仿佛是在嘲讽,“有的人生来什么都有,钱财、家人、身份、地位......而有的人生来就只有一片荒漠。”
他说的不错,我无可奈何地笑道,“有的人好不容易在荒漠上埋下一颗种子,等你的兵马杀到他们家中时,他们便也什么都没有了。”
他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至少,他们曾经有过。”
我站起身,不想再与他讨论这个事情。
小时候,每次边疆发生战乱,爹爹都要离家好久,那个时候,我还从来不会意识到,也许有一天他再也不会回来。长大以后,我也上了战场,硝烟四起,血染黄沙,尸横遍野。一个又一个对我重要的人都奔赴战场之上,我才明白,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那些在战死沙场的士兵们,有的还没有名字,有的还未满二十。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厌恶战争,更厌恶那些挑起战争的人,创造更多的不幸并不能弥补自己受到的伤害。更何况,在战争中,受伤最大的永远是普通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