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送黄昏花易落
我与阿雪的婚事定于八月初三,符夫人听闻后欢喜不已,忙让人修书于西南,诏符大哥回京。只是符丞相看着忧郁憔悴了许多,想来是舍不得女儿。
阿雪有个陪她一同长大的小丫鬟叫素素,被打发来陪着泽兰一同布置王府。
丘黎和泽兰听说了我要成亲的消息皆是先愣在了原地,过了多时才反应过来。
泽兰先是捂嘴笑着跑了出去,丘黎直接给了我一拳,“你可以啊!这么多年终于出息了一次!”
“怎么说话呢!”我回敬他一拳,彼此对视间均哈哈大笑。
王府外头的红彩未挂起,里面却早已是暖帐红帘,烛台剪纸,分外喜庆。
转眼暑气褪去,天渐渐转凉,婚期愈近,却突然从漠北传来军报,说是可里呼邪再次率军突袭。此封军报来得紧急,并未提及战况详情,皇兄召我入宫,要我即刻前往漠北。
我在御书房中拜别皇兄,正欲离开,哪知他突然叫住我,声音苍缓无力,“是朕,对不住你们。”
他郁云满面,尽管十分克制容忍,却哪里掩得住略微发红的双眼。
我知道皇兄心中愧疚耽误了我与阿雪的婚事,便笑着安慰他道:“阿雪她非乃一般女子,自然懂得家国天下的难处,皇兄不必介怀,待臣弟凯旋而归,再请皇兄喝喜酒!”
启程当日,我与阿雪相拥而别,她常住的院子里,梧桐落了满地。
她一路跟着我走至大门口,我不忍回望,直到了必须分别之时,我回过头,笑着替她拭去眼泪,背身出门跃上红马,阿雪在门内回望着我,柳眉微蹙,眼含热泪。她不知怎得失了态向我奔来,握住我的双手,泪容满面,“我心中不安,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跟你一起!”
“莫要再说傻话,”我抚去她眼角的泪珠,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待我归来便娶你。”
我心下一横,扬鞭策马,一滴泪悄然滑落。
我又一次走上这熟悉的路途,只是心中百感交集。我自问于家国尽忠尽义,可却总是仗着阿雪懂我爱我而一次次有负于她。
我一路上都沉默寡言,丘黎见我心不在焉,便私下安慰我,“如今陛下勤政爱民,更除朝中祸患,下令改革征选能人将士,镇北军的担子虽重,将来却也不必落在王爷一人的肩上。”
“从现在开始培养将才,还需至少十年才有能人可用,皇兄此举,是为将来打算,解不了燃眉之急,可里呼邪野心勃勃,我们赌不起。”
丘黎沉默了半晌,“符小姐心忧家国,她会理解王爷的。”
我无奈苦笑,阿雪总是这般理解我,她纵然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阻止我分毫,她从来只是点到即止,真有难事,从不让我为难,她一心为我所虑,我却连简简单单地陪着她都做不到。
“早知这样,当初就该与她做知己,以她如今的身份,京城里的皇亲国戚、高官贵胄,岂不任她挑选,如今她也该与爱人花前月下,阖家团圆。”
丘黎嫌弃地一瞥,“你该不是犯了军规,偷偷喝了酒吧?说的什么浑话。”
我倒还真想有酒一壶,能把这愁苦都一饮而尽。
待我们行至漠北,与王忠见面时,他却一脸惊讶,“王爷突然而至,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王忠是镇北军老将,我不在时皆由他管理军务,边疆有难军报发往京城,他怎会不知?我心中隐隐不安,立马下令追查此封信报的来源,竟然找不到踪迹。
我心中暗恐,只怕是匈奴混进来了奸细,可这人既然辛苦混进来,何必发这样一封不痛不痒的书信诏我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响起。
若这封军报不是出自匈奴奸细之手......那便只能是一个权力通天的人布下的局了。
不可能,不可能!
我交代好王忠不可对御敌之事轻心,将丘黎留下继续追查此事,便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去。
我知道自古帝王之心不可揣测,皇兄在四军之中有耳目也是正常的事,只是真到了这样一天,我还是觉得心头一凉,他竟然不信任我。
可我更不懂的是,他为什么要将我骗来漠北。
我一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身边的侍从虽然奋力紧追,可还是被我甩在身后。
终于到了京城门前,这里看起来还是如从前一般,平静无常,人群来来往往,商贩熙熙攘攘,我平白生出一抹笑意,还好,还好。
我策马向王府奔去,此时阿雪应该还在忙着大婚之事,想来王府外面的红彩已经挂好,嫁衣也已备好,她穿红色一定很好看。
王府门口挂上的红帐还在秋风里飘摇,雨水淅淅沥沥地袭来,我抹去脸上的水,来不及拴马,便踏了进去。
府中极静,院里那棵李花树随着风不停地抖动着。
“阿雪!阿雪!”
我大声吼道,向清秋院处奔袭,却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