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
今日是上元佳节,我早早地就从竹屋回到了百草堂,爷爷一看到我就兴奋地不得了,一个劲拉着我转悠。
“我这乖孙女儿长得是越发标致了,也不知道哪家公子才能配得上!”
爷爷每回看着我都笑得很开心,只可惜我这些年在各地游历,回来以后也总是住在竹屋,少有时间陪伴他们。本以为上元节我们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可爹从宫里传来消息,秦贵妃自午饭后便头晕发热,他不得不守在宫里同其他太医诊治。
我听爷爷说过,秦贵妃是秦太师的掌上明珠,而秦太师又是当今圣上的心腹,得罪不得。
爷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是最不希望爹爹与那样权势滔天,深不可测的人染上半点关系的。与那样的人为伴,即便是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眼神,甚至是一次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哪句话就会挑拨到他们敏感的神经,进而将自己引入万劫不复之地。
爹爹没有回来,我和爷爷还有娘一起吃了午饭,我娘是个很贤惠的女人,爷爷年纪大了,百草堂里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都是我娘在料理。即便她的丈夫久久难归,她的女儿也常年在外,可她面对我们时,总是带着恬静的的笑容,像四月的暖阳照在脸上,能让人忘掉一切烦恼。
我常常在想,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世道里,怎么就得不到一份真爱?我倒不是说没人爱我娘,我们每个人对我娘都很尊敬,只是没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地爱她。我,我爹,我爷爷,我们都以药为友,沉醉其中,痴迷其中,生生将我娘这双侍弄花草的手逼得沾满了药渣。
我娘为了我们,几乎放弃了她所钟爱的一切,我有一日从竹屋回来搬书,我见她一个人在后院对着一株凋死的月季叹气:“怎么就救不活了呢?”
她娘家世代种花,在遇到我爹前,她也是乡里远近闻名的“花农”,她手上的花从来就没有死掉的。可那以后,我再也没见我娘院子里有过任何花。
今日这一桌菜也是我娘弄的,每次吃饭前,爷爷都会夸一夸他的好儿媳妇。
“明芝呀,你这手艺真是日日渐长呀!”
爷爷每天都是说的这句话,我娘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吃完饭后,我趴在二楼的木栏上,上元节的晚上是赏灯的好时节,去年这时候因为下雨没能看到满城灯火阑珊,今年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可惜我娘坚持要守着药铺,爷爷年纪大了也不愿再和我一块儿上街玩,我只得一个人去街上。
吃过晚饭后我就走了,走之前我又问了一遍我娘和我爷爷,得到的答复还是一样的,他们俩都不愿去。我爷爷还对我招手,让我玩得尽兴,但要记着时辰,早些回来。
我嘟着嘴,跟他们说:“我今晚不回来了,我回竹屋睡去!”
大概是知道我从小野惯了,就算是深夜回我那无人的竹林他们也不会过于担心。我心想,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玩法。
晚饭之后天已经大黑了,各家各户都挂起了灯笼来,我琢磨着这个时辰我家也该挂起灯笼来了。
此时街上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三两为伴,有新婚的夫妇,也有两小口带着孩子来热闹的。
我记得上一次我娘我爹和我一起出来玩还是我很的小时候,那时候我们一家还不在京城,还在我们家乡。我们家乡过上元节时不像京城这般灯火辉煌,但比起热闹也是不输的,我爹和我娘带着我上街,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到处乱闯,弄得他们是又喜又急。
那时候,我会对着我爹撒娇让他给我买糖葫芦,我会抓着我娘的衣袖让她给我看看她头上簪的银钗,我会蹲在我爹娘身后看着我爹牵起我娘的手,我娘脸上染出的一片红晕。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我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走在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他们脸上大多都挂着笑,然而这些幸福,却都好似与我无关。
兴许我想错了,我本以为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学不会寂寞了。
“你也在这里啊?”
一个声音将我空荡的世界敲醒,我回过头看去,那人一身玄衣,手中提着一个六角灯笼,他的脸在烛光下轮廓分明,他嘴角微扬,剑眉轻挑,我惊讶地喊道:“江染!你怎么在这里?”
他偏偏头说道:“我上回来竹屋找你你不是说上元节要回家和家人一同赏灯吗?我寻思着在街上能不能碰到你,没想到真这么巧,你家人呢?”
他开口就那样问,像是戳中了我的心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声音里满是慌张,“我家人他们,他们都有事要做,没时间陪我。”
“哦?我也是一个人,正好我陪你。”
嗯?我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他疑惑不解地问。
“我笑你,”我捂住大笑的嘴,本想说笑他也没人陪还来取笑我,但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意思,“你就会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