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七月中旬，228国道两旁的梧桐树上，蝉鸣声不绝于耳。几场绵绵细雨过后，海滨之城锦阳市才踏着自己的节奏缓缓进入夏天。

2013年中考成绩公布的第二天，陆嘉葭跟妈妈一起辗转了4辆公交车，风尘仆仆地来到锦阳市第二高级中学的门口。

已经13点了。

母女两人打算吃过午饭，再去拜访学校老师。

走到离校门口不远的树荫下，禾葭从女儿背着的书包里取出吃食。

“妈妈，小卖部的东西处理完了吗？”陆嘉葭慢吞吞地咬着面包，过于甜腻的蓝莓夹心让她眉头轻皱。

“差不多啦。面包、茶叶蛋、火腿肠那些，咱们就留着自己慢慢吃。别总担心家里这点事，你的任务就是学习。”

“好呀。”陆嘉葭乖乖点头。

从决定送女儿进二中后，禾葭就开始处理陆家小卖部的货品。

丈夫走后，她一个人经营，不会开货车，雇人每天进货的工费又贵，店里新鲜蔬果早就不卖了。

今年女儿就要上高中，她连个帮忙看店的人都找不到，还得照顾小儿子陆嘉禾，其它琐事也忙不过来，干脆决定关掉它。

至于以后，禾葭叹了一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安顿好孩子们，她就出去找个工作。

锦阳二中是市重点，今年和部分社会福利机构合作，招收50名成绩优异的农村特困生。

学校将给予其免除学杂费和住宿费、每月提供餐补、每年发放高额奖学金等补助政策。

家里经济紧张，禾葭从亲戚那儿一打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决定送女儿进二中。

陆嘉葭看着妈妈疲惫的面容，心中有些忐忑。

初中时，她成绩稳居年级前三。但那只是一所普通的小镇学校。

她轻轻摸着口袋里的成绩条，想着区里第92名的成绩，到市里才排第387名，不晓得能不能行。

吃过午饭，两人在保安室打过招呼，问了路，往二中办公楼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陆嘉葭不动声色地观望。

离校门口最近的小楼是图书馆，墙体表面的几层油漆已经有些斑驳、掉落。

但占据半面墙的爬山虎正肆意生长，层层叠叠的亮绿色叶片生机盎然，沾染了校园青春气息和浓厚文化底蕴，仿佛把此处空间给拉进了“绿野仙踪”里。

几步外，林立的楼栋边有两棵擎天蔽日的百年梧桐，长势格外繁盛，苍翠的枝干茂密成荫。树影婆娑之下，找不到整片完整的阳光。

不远处，教学楼侧面墙壁上是庄严的红字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和她初中校训一样。

到了办公楼106室，负责接待学生家长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招生办女老师。她自我介绍姓徐。

“徐老师，您好！我叫禾葭，这是我的女儿，陆嘉葭。今天带孩子过来，是想报名二中的福利政策班，听说这里……”禾葭牵着女儿的手，有些局促地笑。

眼前的这对母女，让徐老师微感惊讶。

这两天，她接待了不少申请名额的农村特困家庭，留给她的印象是勤劳能干、朴实无华。

可禾葭，她与大多数农村劳动妇女不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惹人生怜的脆弱感，尽管此刻看起来疲惫不堪，眉梢挂着几丝忧愁，但依旧温婉，语调轻柔，不像是常年在黄土地里劳作的人。

看得出禾葭有些紧张，她握着女儿的手很用力。但那小姑娘只是眼睫低垂，看着地板一声不吭。

陆嘉葭感受到陌生的眼光注视，浅浅呼吸，抬起头朝徐老师轻笑了下。

对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友善地向她点点头，没说什么。

陆嘉葭从小被人夸着长大，一双桃花眼尤其漂亮。当她专注地看你时，即使一字不语，也总觉得带着真诚温暖的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翘鼻梁、花瓣唇。

陆嘉葭长腿细腰，配着精致姣好的五官，尽管看起来有些清瘦、态度疏离，扑面而来仍是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

只是，今天的她穿着简洁的灰色七分袖、黑色长裤和同色运动鞋，沉默地站在这明亮整洁的办公室，竟显得有些寡淡暗沉、毫无活力。

徐老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她又低头了，看起来过于安静，周身仿佛弥漫着浓浓的孤寂的气息。

那一瞬间给人惊艳的存在感逐渐消散。

大概看错了吧，她刚笑起来没有一丝阴霾。

嗯，这个女孩过于腼腆，与那双美丽的、好似会说话的眼睛不太搭。

可惜了。

“好，不着急，你们先坐这儿。我们慢慢了解下情况。”徐老师指了指一旁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