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雨乍晴
绍州城的雨季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空气粘稠,处处弥漫着水汽,也就无人在意地面模糊不清的红色水迹,路上又尽是着蓑衣的行人,步履匆匆的杀手轻易的隐没在人群中,很快便不辨去向。
是日,天色乍晴,雄鹰从水面掠过,捞起调皮的鱼儿,湖水荡开涟漪,尚含苞待放的荷花娇羞的颤动着,鸟雀在屋檐下徘徊,似是在窥视人们的谈话。
“城北徐家公子死了,听说还是那群女人干的”,说这话的人姓李,消息最是灵通,平日总是在云集客栈分享消息,日子长了,以致人们竟忘了他的本名,都唤他李大耳起来了。
此话一出,坐在他附近的人纷纷开始议论。“那群人前几日不是在太仓,怎么短短两日到了绍州,还杀了徐公子?”略显富态的男子有些急切,不敢置信的说道。
“哼”,另有一人颇为不屑,“不过是几个女人罢了,你们这群胆小鬼害怕的连名字都不敢提,依我看,不过是跳梁小丑,朝廷迟早会收拾她们”。
“你说谁胆小鬼呢”,当即有暴脾气的人拍案而起,同他争论,一来二去,吵做一团,吸引了楼上人的注意。
楼上坐着两名女子,皆着素衣,一人云鬓高挽,柳眉轻颤,启唇道,“真是可怜啊”,言罢,却是忍不住笑意,径自笑了起来,另一名女子嘴角浮现一抹讥笑,很快又隐起,斟了一杯茶递给发笑的女子,“这样才好不是吗,就让他们注目这件小事,毕竟大单子来了,二姐”,“二姐”青黛接过女子递来的茶,嘴角的笑容消失,“阿语,你身子还未好透,这次还是先不急着出任务为好”,话语中满满都是对唤作阿语的女子的担忧,她知道阿语有自己的谋划,可还是免不了担心她。
阿语摇了摇头,“这次不能拖延了,晚几日去,不知有多少人遭殃”,她顿了顿,“卿语明白二姐的顾虑,我自有分寸”,见阿语油盐不进的样子,青黛有些生气,可又心疼最小的妹妹,不忍苛责,只是一再嘱托阿语照顾好自己。
临分别时,青黛又伸手理了理阿语的披风,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她养好身子之类的话,这些话阿语不知听了多少遍,却不感到厌烦,青黛是她们几姐妹中最细心的了,素日里就连大姐也免不得听几句唠叨,阿语失笑道“二姐若是再说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呢!”,青黛听出阿语在打趣自己,也不恼,只是先理好衣服,才伸出手指点了点阿语的脑袋,嗔道,“你可是着急,二姐偏要再慢点,若不是你身子未好,可叫你长点记性。”
到底是顾念时间,两姐妹虽不舍,还是分开了。青黛从后门离去,这个客栈是她们的据点之一,做她们这一行的,狡兔三窟可不够。
卿语戴好帷幕,径直下楼去,楼下的话题换了一轮又一轮,不知是谁提到了“小神医”三字,卿语一怔,见他们只是称赞其医术高超,心地良善,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反应过来后,只淡然一笑,不再停留,出了客栈。
云集客栈地段极好,坐落于绍州城中心,绍州城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其中昨日惨死的徐家公子住在南门,而卿语要去的云宁城恰好在绍州城往南。
大抵人们都是爱凑热闹的,徐府门前围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捕快之类。卿语并未在意,昨日的雨委实不小,地上的痕迹都被冲洗去,因此她丝毫不担心那群捕快发现什么证据,脚步并没有慢下来。
或许是久雨乍晴的缘故,今日的太阳有些晃眼,不知道是谁手里的镜子亦或者是腰牌这类光滑的东西折射出阳光。卿语从徐府门口经过时便是被一束光线晃了眼睛,她下意识的寻找光线来处,却看到了一枚令牌,上书“玄衣”二字,周围刻有蟒纹,通体黝黑。
猛然间,卿语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那令牌是玄衣司特制,玄衣司远在京城,一向只为皇帝办事,极少搭理其他事务。可今日这些人无端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是为调查这位沉迷酒色的徐公子之死。
卿语原本打算立即出城的,可玄衣司这事不免令人生疑,于是她调转方向,步履匆匆的去了一家胭脂铺。
许是因为店面破旧,这家胭脂铺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掌柜昏昏欲睡的打着哈欠。事出紧急,卿语顾不得对什么暗号,把掌柜叫醒后,递过去一枚青绿色的玉叶子。
掌柜本来还有些睡意,看见这个玉坠,霎时清醒过来。
她站起身,边作揖便问,“敢问阁下行几,来此何事”,话语中有几分紧张,这还是第一次有楼中的姑娘来此。
“我行五,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委托,还请掌柜速去调查玄衣司为何来此,若有消息立即传到云宁城中”,卿语这一番话说的极快,路上她又仔细想了想,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玄衣司绝不能坏了她的事,卿语补充道,“另外,通知楼中大事恐生变,速速准备。”
掌柜见事态紧急,匆忙将玉坠还给卿语,她虽然只是个探子,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不敢想“大事”到底是什么,应声回答“五姑娘吩咐的,我记住了,可还有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