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澹】荷包

无尽潇潇雨夜里，少年呢喃的细语让女孩浑浊不清的双眼一毫一毫明亮起来。

后来，很多话，苍兰再回想起时，内心仍会暗涌出刹那的悸动。

那时，她并不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是在看见漆黑窗外的一瞬间，失了魂，着了魔，想要一跃跳出束缚她的牢笼。

再后来，五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苍兰每天都会待在母亲的裁缝店里。

她看着裁缝店内不同材质的各色面料怔怔出神，又回想起之前上课时，她对全班同学及语文老师撒了谎，谎口称父亲节时给父亲送了荷包。

于是，暑假里，机缘巧合的某一天，苍兰在裁缝店的桌台上，看见一块被裁剪下来，多余的深蓝色仿绸缎面料。

她把这块面积较大的碎布片收藏起来，用熨斗熨平，裁剪成两块一样面积大小的布料。又对照着绣花样品图册里的荷花绣花图，在绣花线里挑选出白色和绿色的线条，然后在一块准备制成荷包正面的布料上，用白色绣花线，一针一线绣出了一朵盛开荷花，用绿色绣花线，一针一线绣出了几片圆圆荷叶。

荷花绣好后，苍兰用缝纫机给两块裁剪好的仿绸缎布料缝边，缝制出荷包的雏形，最后再用稍粗一点的线条慢慢束口。

为了不让荷包显得过于单调，苍兰找到几颗可以穿线的玻璃珠子，做了一串流苏挂在荷包上。

荷包的制作过程很繁琐，她的动作也很慢，做了好几天，好在暑假时间够长，可以慢慢缝制。

最后完工的荷包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精致，反倒有些粗糙。

有时候父亲会早早外出，很晚才回到家里，所以苍兰赶在父亲回家前，把做好的荷包偷偷放在了父亲的枕头旁。

她也问过自己，讨厌父亲吗？答案是肯定的，可为什么又要亲手制作荷包送给父亲？

因为浅显通俗的道理十岁的她也能明白，世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会拥有绝对的恨，也不会拥有绝对的爱，心胸被恨意或爱意填满的人，将不会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而那个曾试图将她推下七楼的人也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同样，她也并不想做一个惯于撒谎的人，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

她一直记得辛南柽对她说过话——想要改变就得做出改变。

礼物虽迟，但最终还是送到了父亲手里，或许能让目前已经糟糕透顶的状况得到一些微小的改变。

送荷包的那天晚上，苍兰还特意在荷包里塞进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迟到的父亲节快乐。

父亲回家进入卧室后，苍兰悄悄躲在卧室门外，透过房门的狭小缝隙，她隐隐约约看见父亲手中握着那只不太完美的深蓝色荷包，好像还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父亲略微疲惫的脸庞缓缓滑落了下来。

那是眼泪吗？

父亲为什么要哭？

父亲明明从未在意过她这个女儿。

苍兰看见父亲伸手拭去了脸上那滴水珠，然后放下荷包准备出来，为了避免被父亲发现，苍兰迅速跑回自己的卧室，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一早，父亲出门后，苍兰又来到了父亲的床头，她发现荷包不在了，没有放在床头柜上，也没有放在枕头底下。

或许已经收下了吧。

但是，来年的春天，一场谁都没有预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苍兰只记得，那一年的春天很冷，惊蛰后极少下雪的S市飘起了罕见的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