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庸从军意已决,回首见家亲不相识
以张之冲的学识远见灌入,一个小小的芝麻县官儿装满了还能溢出条河来。
李越每发觉自己飘忽所以时,就插个队跑到于潜来,拿自己这位伯伯挫挫锐气。
这回他独自走过每个犄角旮旯,见到了张之冲才发了封信回家。这波先斩后奏可算是玩明白了,李奉遥棍子再长也打不到临安府外边儿去。
“韧儿,你伯伯我只是个七品县官,便可做到一念之间指人生死。你可想象,你爷爷、你父亲,是有多大张手,能覆住多少人的悲欢离合。更别说皇座之上……”张之冲双手覆膝盖,直视前方。说到“一念”时面色凝重转头盯着李越。
越说到后面,他的眉头皱的越紧……“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李越正襟危坐,完全不似在他爹面前那副敷衍混账的讨打样,“明白。权力越大,能掌控的就越多,越是能影响外物。稍有差池,便会让他人堕入万劫不复……”
“那你便是罪人呐…!”
李越面色松动。
张之冲叹道:“上面儿过得越舒坦,下边儿的人越煎熬。差距越大,双方越难理解。特别是掌权者,不加以揣摩就枉自判断那是会折磨受害人一辈子的事儿……以后你定然也是要做大官儿的人,得步步为营,踏错了你就是罪人。”他在“就是”二字加重了音。
李越觉得仿佛有一惊堂木拍在他脑门上,“啪!”的一声,下一秒就要定他罪了。吓得他灵魂一哆嗦。
连忙弹起,俯身作揖,“侄儿谨记!”
他是知晓张之冲为人的,就算有那封信,他也照例办事,只不过多存了个心眼儿。白向彬本就是自食其果,还拿县太爷当傻子糊弄。真觉得犯了那么大事儿,甚至“聪明”到把自己顶到公堂来,最后还能落得个美人到手、金钱归来、痛快解恨——简直是青天白日做黄粱大梦。
说起来,李越在这件事的计划里,原本是没有张之冲的。他想在县里寻个靠谱的讼师,替没念过书的这一大家子堂上当嘴炮。
谁曾想从陆三郎那里得知,白向彬那个混蛋坯子还盯上了施小小。
我的个亲娘,这俩人都快差一大轮儿了,枯得跟个树皮似的还惦记嫩草。
李越当场觉得这人不往死里弄都对不起他自作的那些孽。
张之冲从袖里掏出个银环,环上仔细瞧,便能看见细小精致的纹理,细长的红绳圈着。李越立马接过来套在脖子上。
张之冲和蔼的笑了笑,便引他去了新的书房。“你若是想多待几天,就同临安府那边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寻人启事都贴到我张家门口了。”
李越哈哈大笑,“您不是烦几张贴子,是怕我娘吧。”
“嘿,你这小子!”
李越赶忙低头一躲。
未进就一股檀木味儿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墨香。
他一眼就瞥见了木架上那本《三略》,忽然唤了声“张伯伯”。
张之冲就站他旁边,以为他想看那本书,“你随便翻就是,不用问我。”
“我想参军去。”
这话带了点口音,张之冲听得更清楚了。
但他仍然“嗯?”了一声。张之冲虽然人未在临安府,但李越这小子近日作风他可略有耳闻,说是醉生梦死也不为过。如今毫无预兆做出的一桩桩事儿谁都意料不到——离家出走,回了家铁了心要参军。李奉遥看了,下巴眼珠子都要掉地上。
到时候真怕妧氏把“功劳”算张之冲头上。乐的最开花的当属李越他爷爷李放了。
“也好。什么时候?”
“这次回去。”
张之冲点点头,两人默了须臾,他忽然问道:“你难不成中意那个施小小?”
李越愣是没从参军跳到姻缘来。“啊?……不是……张伯伯!”
李越顺道回了趟玉兰村隔壁,那里有白家钱财等着他左支右挪,还得去瞧瞧施家如何了。
白家家产李越划了一半儿给芯娘,她拿到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跪地喊恩;抽了一点打发了陆叔志,把白家租给他们的那块田的契给了他。
让人把剩下的送给施家。自己本要一路不回头马到临安,又踌躇片刻,终究是去了村尾,心念叨只瞧一眼。
这一眼,就不是很好。
施苗苗自戕了。
施家挂着白布,简陋的灵堂里只跪着施小小。施二郎和尤缝人站在两侧,头埋得李越几乎从背后看不见。
他叹息一声。
被这个素未谋面的烈性女儿降服了。
哪儿有女子不在乎名节,只是她们更容忍不了污蔑。
施苗苗这一场官司打完,也就用尽了勇气。哪儿还有余量用做活下去……
“万黔所指,屹楼漠然余几分?苗娘血泪惊堂,灵前语烂白发人。芳绝一代佳人,玉骨铮铮。”
李越回到京城,提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