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枣少年

少年时有的家就在月亮村最远端的那个角上。

院子年久失修，残败凌乱，透过院墙的破洞，可以瞧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在一棵含苞欲放的桂花树下舞剑。

这桂花树说来奇怪，从种下后一直不见开花，唯独这几天第一次长出了小花苞，虽无法和那些早已花开满枝头、香飘半里路桂花树相提并论，但和自己相比已经有了大长进。

胡眼里轻叩院门，唤道：“有弟！”

白衣少年收剑，步履轻盈跑来开门，只见他头发高束，肌肤白皙，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额间隐隐有一个月牙印记，平日不苟言笑、安静清冷，此刻脸上却绽放笑意，柔声唤道：“里兄！”

“一年没见，有没有想我？”胡眼里笑嘻嘻地打趣道。

“你和我说过要随师傅出去办事，现在平安回来就好。”时有脸微微发烫，居然不好意思正面回答。

“你不直接回答，我就当你想我了。我可是很想你的，一回来就给你摘枣子吃。”胡眼里说罢，将一包枣子递到时有手上。

时有欣喜地解开素巾，拿起一颗枣子品尝，赞道：“清脆爽口，甜蜜多汁，每年都能吃到眼里兄亲自采摘的枣子，时有甚感福气。”

胡眼里笑笑：“放心，有生之年，只要有我在，保你年年有枣吃。当然，如果哪一天有弟想和我一起摘枣，我定护你周全。”

“这，我——”

胡眼里知道时有心里还没有准备好，便绕开话题，拿出请帖道：“明天是家父六十大寿，家里让我送来请帖。”

“哟，是胡大少爷来了吗？”一阵爽朗的笑声中，从茅草屋走出了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粗布衣裳打扮，身段柔和，容貌端庄。

“胡眼里见过姨母，特请姨母明天带有弟参加家父生日宴。”胡眼里拱手作揖答道。

见到胡眼里第一眼，妇人就愣住了，眼神定定地看着这位俊朗飘逸的少年，一年不见, 少年不但长高了，而且眉宇之间居然和丈夫有些许相似之处，心中暗想：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怎么如今越长大，看上去越像胡三牛呢！定是我思念过度，看花眼了，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联想到我夫君。

“阿娘！怎么了？”见阿娘许久不说话，时有在身边纳闷不已。

“啊！胡庄主的生日宴，我和有儿能在邀请之列，深感荣幸。”时三娘意识到自己神情失态，连忙回应并接过请帖，打开，一朵红花悄然飘落，时有见状，伸出左手灵敏地接住，好奇地望向胡眼里。

胡眼里冲他眨眨眼，又点点头，似乎默认了花是自己放进去的。

时有想起儿时两人多次一起玩凤仙花涂指甲的游戏，心领神会，这符合胡少爷的淘气特质，他一直就是一个有趣的存在，像光一样，驱散着她生活中的黑暗。

十岁那年，两人在凤仙花花丛中抓蝴蝶，两个小小的身影灵活地在花间穿梭，伴随着欢快爽朗的童声。

“抓到了！”胡眼里双手合拢，递过来。

“我看看！”时有一蹦三跳地过来。

胡眼里打开手，时有还没看清楚，那只彩色蝴蝶“嗖”地一下飞走了。

“跑了，我们再抓！”

两人也不气恼，又开始新一轮的追逐，就算抓到了，观赏一阵后，最后都是放走蝴蝶的，毕竟那也是小生命。

有一次，坐在村庄后山腰红艳欲滴的映山红花丛旁边，看着山下月牙状村庄炊烟袅袅，胡眼里和时有聊起名字的来龙去脉，时有说听到过一段广为流传的江湖传闻。

传闻小少爷出生时候虎头虎脑、满身金光，像从土地上刚升起的太阳，眼里明晃晃，似有光芒闪烁，古月山庄庄主胡立仁老来得子，欣喜若狂，出生当天抱着儿子爱不释手、喜笑颜开。

山庄外，一云游道士叩门进来，讨杯水喝。新来的下人南瓜子给他一碗水，正要打发走人，只见道士笑嘻嘻道：“贫道夜观天象，算到贵庄有喜，特来道贺，身无钱财，唯有赠小公子两字——眼里，可驱邪避难，渡过一劫。眼里有光，心中有爱，目之所及皆是星辰大海。”

道士说完，挥挥衣袖，大笑而去。

南瓜子忙通报庄主，胡庄主听闻摆摆手，大为不悦，心中暗道：我家儿子的名字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过路人来瞎比划？我孩儿的大名我早就想好了。

大女儿胡江第，二女儿胡湖一，名字里隐藏着“江湖第一”的含义，胡庄主打定主意给小公子取名“胡逍遥”，寓意自然是希望三个孩子长大后可以江湖第一逍遥。奈何胡庄主年少时候有个江湖梦，既然自己这辈子做不到天下第一，逐鹿江湖，但可以倾其所有将自己孩子好好培养，逍遥江湖，使其大有一番作为。

这个美好的计划还没有生根发芽，小公子就出事了。

小公子满月这一天，古月山庄举办了盛大的“满月礼”，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喝“满月酒”，杯盏交汇，贺声连连，叫唤“胡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