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雨问缘到头未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拟行路难》
这场法事结束后,当晚便下起了一场大雨。
直到第二日,雨未停,小雨沙沙。
大清早就听见花房传里细微的声音,想必是净音。
何怜没过去,她盘坐于窗前听雨落之声,却看见静心从花房走出。
静心看到何怜,连忙招手,“何姐姐!”他捂着头,朝着何怜跑来。
何怜笑了笑,忙倒杯热茶给他暖暖身子,“静心,今日怎么是你来浇水,你师兄呢?”
静心接过热茶,不管沸腾与否,就往嘴里送。“呀!呼~,烫死我了!”
“你当心一点,刚煮好的沸茶。”
静心慢慢放下杯子,“何姐姐,师兄做完法事后一直呆着房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今早就特地吩咐我不要忘记花房的花草了。”
“他在房中吗?”
“在呢何姐姐,你是要去找师兄吗,师兄的厢房在后山口第一个房间,路上路滑,你小心些。”
“好,”她面带微笑,又给静心倒了一杯热茶,“静心,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吧,有事喊小春就好。”静心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何怜撑起一把伞远去的背影。
何怜撑着油纸伞走在雨中,转动着伞柄,每走一步,荡起微漾。
她站在门外,见他房门四敞,便停住了脚步。
她见他闭着眼睛诵读佛经,就撑着伞,立于雨中,默默等待着。
许久,净音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面前的女子。
他们隔着十步之遥,一个门槛间远远相视着,直到净音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他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他跨过门槛,还未开口说话,何怜就已经走在他身旁,她撑着伞,“走吧。”
净音看着一把伞,犹豫着。
何怜明白他的顾虑,将伞柄递给他,净音犹豫着最后接过。
一伞二人,他将伞面倾斜于她的位置,自己默默退开了几步与她的距离。
何怜看着他的衣服湿漉大片,移开目光。感受着他一步步的闪躲,默默保持着距离,没说些什么。
他们停于约定好的堂前石像处,前面是她曾摔下去的阶梯处,后方是一小方荷花池。
她看着雨滴一点一滴打在水面上,“胡府多次催我回府了。”
“施主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府了。”
她听了他这句话,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
“想必我那日开口,你已经知道今日一别,确是无期了吧。”
净音沉默着不语,何怜将手伸出伞外,感觉着雨滴落在手心。
“这雨,挺冷的。”就像生命,有时冷冰冰,而且好像这份冰冷,随时会变成永久。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当心些好。”她没有应答,收回了手。
低头看向池中,只见湖面如镜,倒影出两人的身影,她望向他的身影,见他双眸流转,入目分明是她。
她忍不住笑了,心里像忽然放下了什么,畅快舒怡。
“净音,净音。”她忽然开口喊他。
“施主?”他不知所措。
“你师父给你起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他低下了头,“多谢施主夸奖。”何怜将伞往他那边倾斜。
“净音,我不问他一走了之的缘由,但问他,可曾后悔?”
“不曾。”
她看向他,又像通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如此,就好。”
“我盼他知我相思苦,又怕他知我相思苦。我想过舍弃一切寻郎千里,不想回头家门已不幸,白白做了那替死鬼。”她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他,不想再看到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于佛门子弟而言,这些都是人生疾苦,却也需要自己自渡,慈悲为怀,最是见不得蒙冤而死,路有冻死骨。
“一番番设想,我惜及与他的缘,怕君侧已有佳人相伴,却更怕他亡命于天涯。心上未亡人,令我苦苦追寻而不得。”
她说尽多年酸楚,犹记相思无解,话语未罢,大雨已先来。
他们不得已跑向对面的屋檐下躲雨,檐下距离不过一尺,感受到她的身体与自己靠拢,他连忙出了伞,走出檐下,闪躲了出来。
何怜见状收起了伞,也走了出去,二人同在雨中,淋着一场雨。
怕她身体扛不住,他终是不忍,无奈道:“还请施主进屋吧,施主名节,尤为重要。”
她听完笑了笑,不知何时,眼泪已夺眶而出。“那你呢?”
他笑了笑,这是重逢后第一次何怜见他笑,却笑尽一种无奈。
他说,他要顾她的名节,也要保灵济寺的声誉,自己无论进退,都实属为狼狈。
“所以还是一样的结果,尽管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