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夜将至 （下）

然而，雷古勒斯看上去却像喝了兴奋魔药一样，脸上总是挂着像是被松脂凝固的笑。她偷偷对他进行过咒语检测，但结果显示他没有在服用任何可能药剂，这让克洛托更加怀疑是不是他父亲的死对他而言打击太大了——或者恰恰相反、甚至他可能参与了其中，这个猜测让她不寒而栗。

转而她回忆起前几天晚上他无缘无故的勃然大怒。那天晚餐拉索像往常一样为他们准备好了随餐的红酒，雷古勒斯猛然把酒杯摔在地上，随后又一边念叨着抱歉一边用餐巾手忙脚乱地擦着顺着桌布留下来的红色液体。即便拉索快速收拾好了一切，他却仍旧盯着手里的餐巾发呆，没过一会儿，他突然冲出门，厕所里传来呕吐声。

那天沃尔布加不在家，要不然看到她“亲爱的雷尔”这个样子会直接被吓晕过去。克洛托在门口等到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关心的话，只见他脸色苍白地朝她挥挥手，转身向楼上走去。她让拉索重新准备了一份饭，但直到第二天清晨它都原封不动。从那以后，雷古勒斯似乎就很少吃晚餐了——或者说，他总是避开晚餐的时间出现。

两周后的某个夜晚，她还是放心不下，又按捺不住地敲响他书房的门。她在门口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请她进来的声音。克洛托的目光扫过房间后落在那个坐在空无一物书桌后的男巫身上，他似乎刚刚匆忙收起了什么。她注意到书桌上还摆放着烟灰缸——雷古勒斯不抽烟，那是他父亲的东西——那是他父亲曾经坐的位置。她用力咽了咽口水。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站起身请她在沙发落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是他先说话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她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些难得流露的疲倦，尽管他仍然维持着温和的微笑。似乎这是他近来最真诚的表情了，克洛托有些好奇也有些紧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你最近肯定也注意到我比以前更忙了，”他将茶杯推向她，“我在做一些很重要的事。”

“是黑魔王指派的任务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问，但作为一种试探，她还是大胆问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起身回到书桌边拿起一沓文件，在她身边坐下。“是布莱克家的事，一些商业上的事。”他示意她去看这些材料，“第一份是统计表，上面详细记录了布莱克目前拥有的所有资产，包括产业和地产等。当然，古灵阁里的金币除外，钥匙在我母亲那里。”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开玩笑道：“怎么，结婚之前给了我你的个人金库还不够？”

他严肃的神色放松了一些，跟着挑起嘴角。“是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更多了解一下你的丈夫。”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称呼，但这个场合一点也不温馨，甚至有些古怪。

“好吧，我的丈夫，但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向我展示这些？”她故意重复了这一称呼，即便没弄清他为什么突然用这个词。

“作为妻子，难道不应该了解家庭的资产吗？而且，我相信你在处理生意方面的才能，大家都说你把博金博克打理得比二十年前还要好，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妻子”、“家庭”两个词像是能灼伤她一般，所以她往沙发里缩了缩。“难道你要委托我帮你打理生意？恐怕我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你知道的，毕竟博金博克只是‘小打小闹’。”

雷古勒斯摇了摇头，“不要妄自菲薄，我信任你。况且，并不需要你处理所有事。只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代替我看看文件、签签字，其他事自然有别人去做。”

她敏锐抓到了关键。“你不在的时候？”

“是的，我最近需要出去一趟，秘密行动。”他也向后靠在沙发上，好像在寻找一个支撑点。

克洛托努力忍住皱眉的想法，冲动的话却脱口而出：“又一个会弄脏你的手的秘密？”

听到她的话，他突然坐直起来，一副想笑却又极力忍住的样子，吓得她悄悄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魔杖。好在他最后只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低声解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不是。而且，我……不会那么做。”

她紧张地扯着袖子，“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指做生意的那些尔虞我诈。”她觉得自己的找补糟糕透了，还不如大方承认——但坦白似乎更荒谬。

“没事，别在意。”他摆摆手，“这些文件你带回去吧。对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最近很忙。”既然他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她也不需再问了。这个夜晚无法再承担更多的试探了，她说出了布莱克夫人该说的台词。

“是的，确实如此。”他平静地将文件递给她，“所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她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他，决定还是再信任他一次。“是的。”

“克洛托，谢谢你。”克洛托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

“不客气。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有什么能